學達書庫 > 寄秋 > 煞神與福星 | 上頁 下頁 |
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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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病了。」 從能將人逼瘋的嚎哭中傳出男子低沉的嗓音,墨西極一共重複了三遍才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你……你說什麼?」怎麼會有道士? 「我說他不是生病。」墨西極走上前看了男童一眼,隨即大手一覆,蓋住他的天靈蓋。 「你……你在做什麼?不要動我兒子……咦!二狗、二狗他不抖了……」 看到抽搐不已的兒子忽地平靜下來,虛軟的癱在懷中,面色驚慌的婦人破涕為笑,撫著身體漸漸回暖的心肝肉,歡喜的眼淚成串落下,感激涕零的雙手合掌朝救她兒子的恩人直拜。 「他還沒脫離險境,你不用急著拜我。」這孩子太調皮,連那種地方也敢去。 婦人一聽,整個人僵住。「什……什麼意思?」 「本道且問你,你們所住的村子附近是否有座墳場?」孩子不懂事,當娘的居然也沒看緊他,太失職了。 她想了一下。「是的,我們村子東邊有個小山頭,山上葬著幾村的先人,村子裡一有人過世便往那埋。」 「那你可知你兒子上那兒玩去了?」什麼地方不好去,偏往墳包上躺,簡直拿小命開玩笑。 「什麼!」她驚得臉發黑,差點厥過去。 「他不僅去了,還說了些胡話,甚至把童子尿潑在人家的墓碑上,因此引來眾多鬼怒,此時他身上有三十多條陰靈纏住他,本道暫時鎮壓住,卻不能替他驅逐。」他們生前是良善百姓,並非惡鬼,有香火供奉。 鬼魂有分家鬼和野鬼,前者有陽世子孫設牌位焚香祭拜,得香火入輪回。後者是客死他鄉,無人收埋的遊魂,他們居無定所,四處飄蕩,慢慢地消散在人世,魂飛魄散。 有些鬼魂不願化為虛無,想要以無形的軀體存活,便會吞食其他魂魄,壯大自身,修煉出鬼力,或是附在活人身上吸其陽氣,以人的精氣凝聚鬼身,化身厲鬼。 「天呀!三十多條……道長,你大發慈悲救救我兒子,我要怎麼做才能救他?二狗是我的命呀!」捂嘴嗚咽的婦人臉色驚恐,她既想救子,又害怕道士口中的幽魂,抱著兒子的手有些鬆開。 「本道可以先幫你收了這些鄉親,但是你回村後要準備三牲、香燭到墓地祭拜,請求他們的原諒,若是紙錢得以焚化便表示沒事,否則……」事情就大了。 「否則怎樣?」她嚇得面無血色,手腳發冷。 「紙錢若火燒不化,這孩子就要出大事了。」怕是惡靈纏身,壽不長,活不到十六。 「道長……」她腿一軟,直接給他跪下了。 「不要求我,求你自己,你若誠心誠意的懇求,沒有半絲不甘,他們也曾是人,自會體諒你的一片慈母心。」自助人助,方可天助,若她不悔改,心生怨恨,那麼業報終會報在她兒子頭上。 在人家的墓碑上畫烏龜,龜殼上放草,綠頭龜呀!誰能忍受,油綠綠地……草葉,唉! 看著一張張慘綠的鬼臉發怒的對他齜牙咧嘴,墨西極暗自苦笑,從道袍暗袋中取中一本空白小冊,翻開第一頁,上面連個字都沒有,就是白紙一張,白得透光。 他將內頁翻向外,對著空無一物的角落,食指與中指併攏,對空虛畫敕令,而後重重一點。 「收。」 伴隨著咻咻咻的翻紙聲,藥鋪內竟暗了下來,明明外面豔陽高照,裡面卻是昏暗不明,還帶著絲絲冷風。 一陣淒厲的鬼叫聲響起,令人頭皮發麻,櫃檯後面的藥櫃在劇烈震動,無人的情況下,一個個藥匣子交錯的被拉開。 大夫、掌櫃、候診的病人和家屬全看傻眼了,怔忡地看著叫人寒毛直豎的異象。 須臾,鬼哭停,震顫止。 室內恢復原先的明亮,藥櫃不再上下擺動發出碰撞聲,翻紙聲亦停止,周遭變得安靜無聲。 「……道長,沒事了嗎?鬼……他們走了?」感覺沒那麼冷,壓得死沉的肩膀變輕了。 墨西極輕輕闔上冊子,離得近的大夫眼角余光瞥見原本空白的白紙出現墨色人像,其中有幾個似曾相識,是曾在這兒看過病的患者,但終究藥石罔效,早已歸西。 那是……鬼? 大夫冷抽了口氣,按住微顫的指尖。 「本道不是道長,師門未允許出門,本道無念,就稱道友吧,或是小道。」他不敢妄自尊大,修行尚未到位。 「道長……呃!無念道友,我兒子他……」婦人憂心遲遲未醒的兒子,想問又怕得罪人。 「無事,記得回去備祭品上墓地祭拜。」墨西極揚手一擺,「麻煩掌櫃給本道一碗清水。」 「喔!好的,馬上來。」 愣了一下的掌櫃回神,連忙端來一碗水。 「孩子嚇著了,掉了一魂二魄,且待本道召來。」墨西極手一揮,一張黃符忽在指間,他朝東南西北走了七星步,口念符令…… 倏地,黃符著火了。 一會兒,符紙燒到只剩一小角,墨西極將符灰化入清水裡,輕搖碗底,然後將水喂入男童口中。 才一眨眼功夫,孩子像睡了一覺醒來,眼皮抖了兩下便緩緩張開。 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眼神迷茫,看到陌生的人、陌生的地方,慌張的抱住娘親頸項。 「這張符給孩子帶著,可保百日平安,百鬼不侵。」他給的是祖師爺加持過的護身符,鬼物難近身。 見孩子大好,會喊餓了,婦人怕墨西極跟她要收驚費,抱起孩子就往外走,連看診的診金也沒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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