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水晶約 | 上頁 下頁


  「仙你的大頭啦!也不看看自己全身是酒臭味,邋邋遢遢的像個從鹹菜幹桶撈起來的死魚,我圖你什麼?」她還吃虧呢!

  「你又好到哪去,長相中等,要胸沒胸,要臀沒臀,宛如幹扁四季豆,送給我吃都覺得澀口。」他眼露鄙夷。

  小曦不客氣的回嘴,「至少我不會四處買醉,要人當成死豬的抬回來。」

  「你……你……好,等你三十歲時還嫁不出去,我就可憐你,娶你當老婆。」

  兩人互嗆到最後,居然為了賭一口氣而決定了終身,並互不退讓的立下字據,白紙黑字不讓對方反悔,慪氣的成份居多。

  更甚者,怕被嘲笑沒擔當,言而無信,冷傲少年拾起地上一顆玻璃珠當作信物,十五年的約定成立。

  男孩事後回想,這好像是他人生中難得的失控。

  「噠!噠!噠!中原標準時間十二點整,大懶蟲,大懶床快起床了,不要再夢遊仙鄉,像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睡懶覺,尿布濕了吧!尿失禁的毛病還沒有好對不對?趕快起來穿你的超人披風,飛上月球看火星人醫生,你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冷血外星人……」

  午夜手機傳來鈴聲震動,一盞床頭小夜燈倏地亮起,小小的四方屏幕裡亮著光,一張自動輸入的大怪臉噘著章魚嘴,歪斜的擠眉旁比了個手勢。

  目冷如冰的男子眉鎖惱意,怒視手中的高科技產品,一點也沒有回話的意願,任由來電者如瘋子般自說自話,穿透腦神經。

  他可以切斷通話鍵,甚至是關機,不與對方有任何聯繫,半夜擾人者本該沉入深海底,永不見天日。

  可是依他對來電者的瞭解,如果他真掛上電話,也許下一秒鐘,他會發現門鈴大作,一堆警察、媒體記者破窗而入,以為他遭到謀害。

  這不是不可能的事,五年前就發生過。

  只不過那時闖入的是消防人員和裡長,因為有人通報瓦斯外泄,而當事人,也就是他中毒昏迷,極需救助。

  被吵醒的易勳抿著薄唇,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冽樣,他瞄了眼夜光鬧鐘,上頭的時間讓他很想罵人,爬著發低咒幾句。

  「哇!大老闆也會講髒話呀!看來你真的工作過度,被操出精神病了,教你一個非常有用的民俗療法,自打左臉三耳光,再掐右臉三下,保證你大病小病全除,三十歲是一尾活龍啦!」

  「我,三十二了。」剛好大她兩歲。

  「咦?你有這麼老了呀!看不出來耶!你平常用什麼保養,老鼠還是蟑螂尿?我聽說蝙蝠血喝了會長壽,你要不要試試看?」好人不常命,禍害遺千年,哈……

  聽到電話裡嘻嘻哈哈的狂笑聲,易勳的冷臉又下降數度,像北極融冰。「你有什麼事?」

  「沒事呀!打來閒聊,我怕你睡多了會得骨質疏鬆、老人癡呆,所以特別關照你,免得你尿床,我很夠義氣吧?」電話那頭的女人扮著鬼臉,神情愉快得不得了。

  只要能整到易勳,她比什麼都開心,這是他欠她的。

  沒辦法,愛記恨是女人的特權,誰教他在很多很多年前得罪過她,她連本帶利再利滾利,非要鬧得他整個世界翻過來不可。

  「不用,你管好你自己就好。」少來煩我。

  「不行,我們是十條麻繩打在一起的好朋友,我怎麼可以不管你?快起來上廁所啦!不要一直賴在床上,小心尿憋久了會得膀胱炎,我不想捧著一束白菊花去醫院探望你。」瞧!是他才有的福利耶!身在福中不知福,是最要不得的心態。

  他還有改進的空間。

  揉揉酸澀的眉心,身為被騷擾的受害者,易勳的聲音更冷了。「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輕快的女音帶著歡愉笑聲。「佛羅裡達州的天氣真晴朗,陽光普照,我站在黃澄澄的香橙園中,感覺超幸福的。」

  你羨不羡慕呀!操勞鬼。她話中的意思大抵是如此。

  「我這裡是半夜,淩晨兩點,而且外頭在下雨。」而他想像著把她的頭像柳橙一樣的捏爆。

  「哈!哈!哈!我曉得呀!不然我幹麼打電話給你?可憐的小勳勳工作到深更半夜,身邊只有一盞孤燈陪伴,想想多心酸,你淒涼的晚景可見一斑,我同情你。」她邊說邊笑,還發出大口吸吮橙汁的美妙聲響。

  同情……易勳咬著呀,差點捏碎藍芽手機。「你怎麼不說你打擾了我,我剛好和女人在床上翻滾,做著耗費體力的運動。」

  「哈!」又是大笑聲,笑得通話中發出嗆氣的雜音。「別人我是不清楚,可是換成你呀!臉上長過幾顆痘子我都如數家珍,你根本是孤僻鬼,天生的低燃點冰岩,真有那方面『人性化』的需求,也是單純的辦事而已,脫衣上床,下床穿衣絕不超過一小時,一切公事公辦,你不喜歡有女人躺在身邊。」

  如此了如指掌的說法,讓人著實惱火,她對他的瞭解,的確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而他卻拿她沒轍,只能縱容她所有的胡鬧。

  兩人的關係無關愛情,可是又比朋友多一些什麼,每回她出花招整人,他通常是冷冷的接招,由著她爬上頭頂撒野。

  也許是相識近十五年的緣故,他早就習慣這個不請自來的麻煩,遊刃有餘地應付她,習以為常地當是人生的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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