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冬天 | 上頁 下頁 |
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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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好大,我看不清楚嘛!」她一臉委屈的找著路,雨打得她好痛也不敢哭出聲。 「算了、算了,就試一試吧!看天公會不會疼憨人。」她也只有賭了。 「你說誰是憨人?」一定是指她,誰不知道冬天嘴巴最壞了。 瞧她嘟著嘴一臉不服的表情,笑而不答的冬天很快就笑不出來了,看似不遠的一段路兩人走得很辛苦,不時跌跌撞撞擦出一身傷。 她沒想像中的力大如牛,急促的喘息在胸口泛開,每走一步都像腳上綁了一塊鉛,越走越沉得幾乎抬不高雙腿,走得幾乎出現麻痹感。 何況她還得多支撐一個人的重量,要不是她向來掌鏡的眼特別銳利、看得遠,否則她真想放棄不走了,管他山洞是否近在眼前。 「呃!那台相機對你很重要嗎?」 重要嗎?她若有所思的鼻頭一酸,忍著不哽咽。「是的,它對我非常重要。」 比她的生命還重要。 「因為它幫你拍了很多成名的相片嗎?所以你捨不得換新的。」依她看那台老舊的破相機早該扔了,現在人家都嘛用數字相機取景。 「不,不是這理由,我對它有深厚的感情,它就像是我的親人。」沒人會丟棄自己的親人。 冬天扶著趙英妹走進狹小晦暗的穴洞,大小剛好容納兩人擠身,雨水打在鞋前不到兩寸的地方。 「親人?」她不懂。 冬天幽幽的撫著原來掛著相機的胸口說道!「那是我父親死後唯一留給我的遺物。」 胸前一空,她的心也空了。 「啊!是遺物。」突然有做錯事感覺的趙英妹心裡很不安,一種類似痛的抽動隱隱浮現心口。 她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做錯事的一天,總理直氣壯的以自以為是的道理蠻橫欺人,現在她才知道做了不該做的事有多難過。 「只要它在我身邊,我就有勇氣追尋我的夢想,就像我父親的靈魂一直陪在我身邊不曾離開。」她想他,好想好想他。 十三歲的年紀正需要父母的照顧,而她什麼也沒有,只剩下一個大她沒幾歲,同樣心靈受傷的姊姊,她真的很寂寞。 「你……哭了?」一滴淚滴在她手臂,趙英妹第一次有後悔的感覺。 她不該任性胡為的,以為不會造成任何傷害,只是個無傷大雅的惡作劇而已,她不曉得會闖出這麼大的禍事。 是嗎?「為什麼偷我的相機?」 「因為……因為……」她吞吞吐吐的不敢看她,最後才小聲的說道:「因為水柔是我推下樓的……」 水柔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休想得到一絲一毫的財產,要她早點認命別賴著她大哥,她這個「大嫂」不會允許她吃閒飯。 她一時氣不過沖過去推了一把,然後水柔連人帶輪椅的翻出陽臺。 「什麼?!你讓她們在颱風天出門!你的心怎麼這麼惡毒,連蛇蠍都比不上你,如果她們真有萬一我絕饒不了你,就算有負殷叔的託付我也會將你丟出牧場,任你自生自減。」 甩開拖住他雙腿的女人,趙英漢狠下心不看趴在地上爬行的無助身影,那一聲聲哀戚的呼喚有如山中的鬼魅,逼得他越走越遠。 他一直以為她只是缺少安全感,需要一個可靠的避風港而已,這點在他能力範圍內尚能給她一些幫助。 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她這麼狠毒,心機深沉得一口氣想害死他兩個最親的人,而且毫無愧疚的求他不要出門,只因她會害怕雷雨。 都到了這種地步她還這麼自私,要不是他生氣的將她推開,她也不會憤怒的失去理智而說出真相。 原來當年的火災是她一手鑄成的,她因為在乾草堆玩燈籠而不慎點燃乾草,她嚇得不知如何是好才一走了之,以為會有人發現趕來救火。 沒想到那一年氣候特別乾燥,火勢一發不可收拾的延燒至主屋,活活燒死了正在休息的雙親,也燒毀了他們一家的幸福。 難怪殷叔毫無怨尤的挑起一切責任,他早知道所有的錯事是他女兒所為,所以以一個交情不深的朋友身分挺身而出。 當年他的感動和感恩根本是一場騙局,抱著來贖罪心態的殷叔居然敢要求他照顧害死他父母的兇手。 更甚至她跌下樓也是預謀好的陰謀,她的確在輪椅的軸心上加滿了油,但她故意以言語刺激他衝動成性的妹妹,讓她受不得氣的推她下樓。 她這樣的原因有二,一是陷害趙英妹將她逼出牧場,一是藉傷讓他內疚,繼而留她在身邊照顧她一生一世,無法再和第三者結成連理。 「雨越來越大了,她們不會有事吧?」 心裡焦灼不安的趙英漢在狂風暴雨中強行前進,他的眼睛幾乎被強雨打得看不清前方的路,一心想著他今生最愛的兩個人。 對於趙英妹他有說不完的愧疚,這麼多年他一直忽略失估、失恃的她有多寂寞,不曾主動瞭解她為什麼老愛黏著他,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現在他才明白她和水柔一樣沒有安全感,而且更加嚴重,因為他只注意到身體殘障的水柔需要什麼,而沒發現她也用相同的眼神希望他多給她一點關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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