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鬼將 | 上頁 下頁


  和她一樣遭遇的女子已有九十名,再加上她就只剩下九人了,再不阻止其惡行,恐怕天地將為之變色。

  「啊!殺人呀!有人殺……」

  一名派報的小工讀生尖叫的棄車而逃,驚惶失措地連滾帶爬,任由滿地的報紙隨風飛舞,飄至枯乾女屍前的頎長黑影旁。

  一閃而過的熟悉眼神讓他伸手一握,鬥大的影劇版上印著一位俊美無儔的男孩照片,清純靦覥的笑容十分清新,可愛得像鄰家小弟弟。

  但他的靦腆中帶著一絲嘲弄的邪笑,在無人注意的瞳眸中微微閃動。

  會是「他」嗎?

  這回的對象太年輕了,而且是公眾人物,太不符合「他」必須掩藏的習性,「他」一向討厭人潮,討厭過熱的體溫,

  也許是他猜錯了,不可能是「他」,「他」的笑容永遠也沒辦法這麼無邪,「他」是死亡城中的惡鬼。

  揉碎手中的報紙,巨大的黑影走向死不瞑目的女子,他的臉上沒有慈悲和憐憫,只有見慣死亡的冷漠,一伸手探向她的頭蓋骨。

  一道白色畏縮的影子從死去的屍體中抽離,嗚咽的泣聲似在訴說不平。

  可是沒人理會她,因為她眼前的男人也是鬼。

  或者說半鬼半神吧!他是受上天封賜的鬼將,曾受過民間百年香火。

  「跟我來。」他淡淡的說。

  女子不舍的回看死狀極慘的自己,豆大的眼淚再度滑落,生前極愛的那張美麗容顏已扭曲不堪,全身的血被吸去大半隻剩乾枯的外殼。

  為什麼是她?為什麼是她!她不過是愛上一個男人的女人而已。

  她還不想死,她才二十四歲呀!美好的日子正等著她,她怎麼甘心就此死去……好恨……好恨……恨……她要回家……

  「還不跟上來,想讓食夢鬼將你的魂魄吸得寸縷不剩嗎?」他沒空同情她的自犯心自一隻。

  「食夢鬼?」剛成幽魂的女子不懂鬼的世界。

  他的另一項罪衍。「走,跟著鬼差往幽冥去。」

  「不,我不要,我死得那麼冤枉,我要回去找害死我的人報仇。」她死也要拉個伴同行。

  「憑你?!」不屑的冷哼聲讓已去溫度的女子覺得寒意襲人,下意識雙手環著胸。

  但手穿透過透明身軀讓她有種不真實感,她還是無法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實,半個小時前她還有呼吸,而且快樂的享受被愛的幸福。

  現在她卻成了自己摸不著的透明人,這份心酸和絕望好無助,她走不開呀!

  誰來告訴她,她如何能留下?

  「想都別想,你命中註定遭此一劫,你是躲不開的。」亡者有亡者該去的地方?

  「我不服氣,我還這麼年輕……」掩面哭泣的女子蹲在一旁不肯起身。

  「不服氣又能扭轉乾坤嗎?比你更年輕的孩子一樣得去該去的地方。」掌風一揚,拔地而起的新魂在空中翻轉了幾圈。

  不等落地,而她根本再也不會有腳跟著地的機會,黑白無常的銀勾和索鏈已鎖住她四肢,幽幽地帶往黑暗的最深處。

  她沒有回頭,因為她悲傷得忘了回頭。

  風,仍是淒冷的。

  失去「他」蹤跡的他再度徘徊陰暗的空間,讓一陣陣蝕骨的痛提醒他還擁有人的軀殼,這具陪伴了他十年的臭皮囊。

  還要無止境的追捕下去嗎?他自問。

  原來他也有軟弱的一刻,不配為守關將領,在這件事結束後他會自請輪回,再一次體會為人的七重苦,洗清他一身的罪孽。

  畢竟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誰?!」

  「是我,守將。」一尺不到的黑影忽地躍上前,態度恭敬地行著禮。

  「有事嗎?魑。」

  魑,四方小鬼之一。

  「啟稟守將,我在巡邏的轄區內發現一名惡夢連連的女子,她一到夜裡便輾轉難安,似承受極大的痛苦。」他們不管人間事。

  但遇到和「她」有關的事,魑、魅、魍、魎的責任就必須負起。

  「確定是作惡夢嗎?也許是那女子身體不適。」他不希望「她」走向毀滅之路。

  「是惡夢,我聽見她的尖叫。」門神擋著不讓他探個究竟。

  「又是她嗎?」為什麼還不肯收手,「她」不是已經得到「她」所要的。

  一名恬靜婉約的女子為何會變成今日的摸樣,記得「她」善良得連一隻螞蟻都不忍心毀其生命,折葉成舟助它過小潭,心懷菩薩心。

  曾幾何時她變得多欲而貪心,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視法令為無物地任意妄行,終逼得自己走上絕路。

  食夢鬼只食人的美夢,以夢為食散播夢魘,讓人活在真假難分的睡夢中受惡夢侵擾,夜夜不得安寧,仿佛夢與真實結合。

  意志不堅強的人類往往會被惡夢反噬,其精氣會在短期內耗盡,人會迅速消瘦只剩下皮包骨,氣息衰弱得隨時可能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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