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荷漾琴心 | 上頁 下頁
十一


  不過用來招呼客人足夠了,至少有張椅子好坐。

  「你的本事真不小,不到二十坪大的空間都能搞成垃圾場,你確定這是人住的地方嗎?」捂著鼻,方靜湖揚揚手揮去空氣中的灰塵。

  低沉的一哼,他將一本朋友送的黃色書刊扔向床底。「當我是鬼吧!」

  很簡單的擺飾一目了然,組合式的大床左邊有個放置電話的小櫃子,右邊是一隻裝滿啤酒和過期罐頭的小冰箱,衣服一排掛在牆上的釘子上,再多是置之不用的拉鍊式衣櫥。

  若用空無一物來形容並不為過,不到五坪大的廚房和浴室是連在一起,不過看不出哪邊是廚房,哪邊是浴室,全堆滿了雜物,只容一人閃身而過。

  若非親眼目睹,沒人會相信他頹廢至此,完全不當一回事悠然自得。

  要是十年前有人預言他會住破屋、穿破衣、吃過期食品,恐怕會有不少人發出嗤鼻聲,天之驕子的他可是未來建築界明星。

  但是世事難料,誰又會想他會自我放棄呢!

  隱隱作痛的背似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分不清是汗或是血的粘液正由受傷的部位沁出,無法處之泰然的魏天揚冷沉著臉席地而坐,手中一罐啤酒咕嚕咕嚕的仰頭一喝。

  他不想把最糟的一面呈現在心儀之人眼前,可是看似文弱優雅的她卻非常頑固,不接受他威脅加兇狠的拒絕。

  女人似水,柔如軟鋼,在她堅定的目光下,妥協是他不得不的決定,總不能和她僵持在醫院的停車場,讓她白晰嬌嫩的肌膚曬得和他一樣粗糙。

  總歸是一句心軟,先愛上的一方活該當傻瓜,不由自主地被對方牽著走,等他後悔時已來不及了。

  再一次詛咒自己的愚蠢,若能再次選擇他一定狠下心不理會她,絕不讓她進入他貧瘠又荒蕪的生命中。

  美麗的花兒僅供欣賞就好,他幹麼自找苦吃的把它摘回來,瞧他一室的淩亂和她高雅的氣質格格不入,他肯定是吃錯藥了。

  「魏……天揚,剛受過傷的人最好別勞動,小心縫合的傷口又裂開。」方靜湖學他把一隻空罐子踢向不可用的那一堆垃圾。

  他想笑又故作冷漠的一哼,她的提醒來晚了一步。「你要幫忙嗎?」

  來自女性不含企圖的關懷讓他心頭一暖,僵硬的五官不因傷處的疼痛而繼續繃緊,略微舒展的招呼她隨便坐。

  反正也只有一張墊著報紙的沙發椅,她無從選擇。

  「我不會。」

  「你不會?」是他以為的意思嗎?

  他的挑眉讓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沒做過家事。」

  「沒有?!」

  「簡單的料理我還能應付,可是整理家務方面就……不太行。」她的手是用來彈鋼琴。

  柴、米、油、鹽、醬、醋、茶從來不在她生涯規畫之中,打從她接觸到鋼琴的第一天開始,她的生命裡只有鋼琴再無其它。

  人人贊她有一雙完美無瑕的藝術家之手,彈奏出無數動人浪漫的樂章,她天生是為音樂而生,沒人懷疑她不夠完美。

  從小到大她的世界就只有完美二字,打三歲登臺演奏莫紮特D小調第二十號鋼琴協奏曲起,天才之名就緊緊跟隨她不曾斷絕。

  天才兒童,天才少女,天才鋼琴演奏家,乃至於有

  「音符上的天使」之美稱,爭相聆聽的樂迷往往一票難求,搶破頭只為一席之位。

  睜開眼是她練習用的大鋼琴,閉上眼道句晚安還是她心愛的鋼琴,生活上的瑣事自有專人打理。

  她有三個保母、兩個助理和一名經紀人,他們對她的要求永遠只有一項——彈琴,彈琴,彈琴……

  而父母則老是占著缺席的位子。

  「你和家人一起住?」

  「不,我一個人住。」是的,她只剩下自己,一個孤獨無依的音樂飄流者。

  忘了指尖撫觸鍵盤的快樂。

  微訝的魏天揚笨拙地看了她一眼。「喝啤酒嗎?」

  「謝謝,我只喝開水。」含酒精類的飲料她一向不沾口。

  「我先說明我只有這一種飲料,你不是喊渴?」現在燒開水也來不及了。

  而且他不確定有沒有瓦斯,好久沒用了。

  方靜湖有禮而含蓄的說道:「渴是一種藉口,我有義務確保你的傷口未受感染和身體未發燒。」

  「我的身體很好,不勞你多心。」他表現出拒人於外的疏離感,不讓她走進他灰暗的內心。

  沒有開始就不會有結束,她絕不知道他必須用多少的氣力抑制心底的渴望,不去想像她潤豔的唇吻起來有多可口。

  「你餓了嗎?」

  這是一句多麼挑逗的字眼,讓男人平靜的身體起了變化,一抹小小的火苗由下腹竄起,某種女人無法理解的餓控制男人的大腦。

  但是他的興奮只維持三秒鐘不到,她口中的餓是指真正的饑餓,而且是動詞,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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