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冷菊冰心 | 上頁 下頁


  實習生和指導老師,畢業前的考驗。

  “寫。”不多言,言醉醉的態度是沒人情講,坐在另一具屍體旁喝著豬肝湯。

  有事弟子服其勞,她稍微利用一下是人之常情。

  “嗚一一你奴役我。”張素清不敢大聲張揚,怕吵“死人”。

  當助理就註定命苦,還有半年才能拿到畢業證書,能不能順利念完七年就看這次的實習分數,她能說:不嗎?

  欺負後輩是可恥的行徑,可是她無從投訴,言法醫是法醫界的翹楚,到目前為止,還無她找不出死因的案例,聲譽之高非沒沒無聞的她能比擬,說出來誰會受理。

  搞不好人家會說是磨練,羡慕她跟對了良師還不知珍惜,小孩子心性不定。

  “你慢慢在這裡哀怨吧!我該下班了。”吃飽了就想睡。

  “嘎?!”她是什麼意思。“言法醫,你要放我一個人在……太平間?”

  “不是。”收拾著私人器具,言醉醉用棉布和雙氧水洗滌刀面污漬。

  張素清放下心的喔了一聲,還好,還好。

  “你幹麼把解剖用具全收到包包裡?”

  “檢驗完畢不回家難道要留下來過夜,拿好。”言醉醉將寫了一半的報告書交給她。

  “言法醫……”張素清已經開始覺得恐慌,不會是她所想的那樣吧?

  “不用擔心,邵學長正等著你的報告出爐,他會陪你到天長地久。”和一堆死人。

  “什麼?!”

  “我——”

  兩人齊喊出聲的看向她,神經不自主的抽動。

  擺擺手,她走出陰冷的太平間。“祝你們有個愉快的夜晚。”

  老師起頭,學生收尾是天經地義的事,她一點也不覺得愧疚,何況她多拖了個人下水陪伴。真是恩賜了。

  打了個哈欠,身上的白袍微沾了些屍血。回頭再叫宋妹妹送去洗衣店,少不得又是一筆跑路費,她早列人“正常”開銷。

  言醉醉精神不濟的走出實驗醫院大樓,到了轉角處忽有一把槍抵住她腦門,問了一句她自己都很想笑的話。

  “你是醫生?”

  她該怎麼回答呢?

  是或不是?

  “我很累了,你們需要醫生請去急診室掛號,左轉十公尺處是掛號處。

  “少囉唆,你最好乖乖合作,否則小心子彈不長眼。”槍口威們地碰了她一下。

  不用回頭,言醉醉大概能由呼吸聲聽出背後有幾人。“對醫生要容氣些,說不定哪一天你會需要醫生。”

  “X的,你巴不得老子早死呀!”來人氣憤的口吐髒話,吐了一口口水。

  死了才用得著她。言醉醉在心裡回答他。

  “老石,別對醫生不禮貌,她說得有幾分道理。”另一道戲謔的男音阻止他不敬的言語。

  人有旦夕禍福,尤其在刀口上討生活的他們,哪天出了意外,沒人敢擔保能不能活得下去,醫生的必要性是維繫生命的惟一依賴;誰也得罪不起。

  “可是她是個娘兒們,不太可能是外科醫生。”最多是婦產科或是小兒科。

  “問問無妨。”笑臉男子態度誠懇的問:“小姐,請問你是外科醫生嗎?”

  有禮的匪徒?“要看我的解剖刀嗎?我剛開了幾人的胸膛。”

  她沒說謊,她是具備外科醫生的資格,不然她憑什麼開膛剖肚。

  “太好了,我們就是要你。”

  要我?!

  “你們要我動力取出他的子彈?”

  真是大勇敢了,叫人由衷的佩服,把一個奄奄一息的活死人交托在她手上,該說病急亂投醫嗎?

  不是她愛耍大牌多此一問,而是給他們後悔的機會,兔得人人了土,才來怪她醫術不精,專醫“死”人。

  說實在話,她很久沒醫治過活人了,若非愛困得沒精力去“拒絕”他們的請托,此刻她會躺在充滿天人菊香味的暖床上。大作絢麗無邊的美夢。

  看著和死人無異的慘白臉色,簡陋的醫療室滿是刺目血漬,兩袋血用了一大半,維持著僅剩的一口氣,不甘心就此與世相辭。

  以她專業的知識和經驗判斷,這樣的傷勢早該抬到殯儀館存放,而此人居然還有微弱呼吸,強要與上天爭一線生機,悍然的意志力叫人咋舌,簡直和蟑螂一樣頑固打不死。

  救不救都非她分內之事,盡人事,聽天命,看他的造化了。

  “拜託你,醫生,請你儘快取出他胸口的彈頭,救人如救火遲疑不得。”都什麼時候還猶豫不決。

  “先言明在前,是你們的請求我才動刀,事後不可有任何怨言。”先小人後君子。

  “一定,一定,麻煩你快動手,他快撐不下去了。”脈搏似乎快停止了,她怎麼還在談讓人聽不懂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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