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冷菊冰心 | 上頁 下頁


  一說完,身邊的手下立即指著水庫中的“浮屍”。“那是不是幫主?”

  管他三七二十一,幾條飛魚由上躍下,合力拖起已無生命跡象的男子,盡最後的一分力挽留閻王欲力取的一抹幽魂。

  死了嗎?

  ***

  死了。

  四肢僵硬,瞳孔放大,體溫下降,紫紅色的屍斑遍佈全身,致命傷在胸腔的槍傷,槍口初速每秒一.一八二——三七七英尺。

  直腸溫度二十八度,比起正常人的三十七度低了九度,遇害時間是十二小時以前,口腔中有溢血現象,體內應該有積血。

  一、二、三、四、……左上臂有七道割痕,小指因撞擊過度而折斷,根據殘留的火藥分析是擦過而已,大腿的彈孔才叫輝煌。

  死也死得乾脆些,要不一根繩子上吊了事,開瓦斯自殺不是最省事,死後帶著一身傷簡直是拖累,那麼大的個子卻體無完膚。

  泡過水所以有些浮腫,腹部一敲還有水聲回應,刺條龍刺條風不照樣得死,想飛天是不可能。

  為什麼要挑她值勤的時候發現?今天的工作量已經叫人吃不消,還排上四、五具屍體等她開膛剖腹,切腸子割肝肺的弄具一雙手。

  身著白袍的女子在報告上填寫著,微蹙的月眉顯得漫不經心,這年頭死人真多。

  一早驗了具進姦淫致死的女屍,中午是受淩虐而亡的五歲幼童,到了下午,仍不能休息的趕赴陽金公路看了五具因車禍橫屍當場的“人”月來還得寫報告。

  本以為終於能吃個麻辣火鍋,誰知菜才下鍋,牛肉燙個半熟之際,閑著沒事于的檢察官又抓她出公差,存心當她是二十四小時無休的死公務員。

  當!

  淩晨十二點的鐘一敲,陰森森的鬼氣迎面撲來,冷颼颼的涼風讓人手腳發寒,仿佛有白影幢幢若隱若現環繞在四周。

  太平間本就陰氣重,隔壁的佛堂正放著誦經的錄音帶,比起法醫室是差多了,但將就著還能勉強忍受,她最討厭聽見“聲音”。

  瞧那死人多安靜,任由她擺佈的西切東挖不喊痛,規規矩矩地維持死前姿態等著水落石出。

  不像某些人……

  “張素清,別再讓我聽見牙齒打顫的叩叩聲,不然我讓你和他們睡一晚。”這腦殼無外傷,僅額側有凹痕。……

  嗯!落水時撞擊到石頭或硬物,該名男屍是由高處落下沒錯。

  “言……言法醫,你不覺得氣溫有點低嗎?”好冷,真是有點恐怖。

  不,不是有點,是非常恐怖,她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凍成一粒粒冰珠了,從腳底寒到頭頂,這兒陰森得叫人好想逃,好想逃——

  尤其是午夜十二點,又是陰曆七月,她要是不怕才有鬼……呸呸呸,壞的不靈好的靈,觀士音菩薩救苦救難,媽祖,佛祖,太祖,我阿祖,有靈請保佑,我早晚三炷清香誠心禮拜。

  嚇!眼睛還半張,說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全怪自己的偶像崇拜,一時胡塗選錯了科系。

  “還好,如果你停止打擺子,把手邊的解剖刀遞給我。”看來不切幾刀不行。

  “需要切開嗎?死者的死亡跡象不是很明顯?”死於槍傷及失血過多。

  放下紀錄報告表,言醉醉朝她伸出右手。“解剖刀,我們得確定他的死亡時間,以及胃袋裡的食物消化程度。”

  食物也有可能成為破案關鍵。

  “明天再做行不行,今天晚上很冷。”張素清暗示的瞄瞄冷得嚇人的太平間。

  “檢察官明天一早要報告書,你去編一篇來。”她不顧百姓勞名碌命。

  誰不想回家睡個安穩覺,可惜職務在身,拼到死是活該。

  檢察官好狠心,她們是兩名“弱”女子呐!“言法醫,你不怕嗎?”

  “投身這行業就要有鐘魁的精神,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活人比死人更可怕。

  接過解剖刀,言辭醉先由頭部至恥骨縫際一刀劃下截開臍部,切開左側檢驗胸腹皮下脂肪肌肉狀態,淤血程度比想像中嚴重。

  頸部胸部的皮膚和肌肉剝離至腋窩後到腹肌,腹壁內方下四分之一橫切除腹部之緊張,肝啦,脾啦,一些該有的內臟無一遺漏。

  氣胸的話得先濯水再以小刀刺破看有否氣泡浮現,死前落水而亡和死後落水大不相同,有助於案情的偵查,不能少了這步驟。

  子彈穿透左心房造成大出血果然是致命點,其他小傷口不過是小菜上桌,多處挫傷、骨裂是落水時的衝擊所遺留,並非關鍵點。

  腦滿腸肥,一身的油脂夠養活衣索比亞一小村子的孩童,混黑道的人可真不節制,就算他不死于黑幫火並,也會因膽固醇過高而提早去報到。

  地獄要空真的很難,說不定人滿為患,哪一天侵佔到地面來。

  “可不可以先休息一下,我頭好暈。”她好想吐,那一跎腸子……噫!

  起碼半年不敢吃豬血湯和五更腸粉。

  “要效法實驗家永不放棄的決心,你想實習分數畫上個大圈嗎?”臉色和死人一般蒼白,倒像具活屍。言醉醉瞟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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