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黃袍霸商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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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女兒又病了,同樣是動不動就生病,發燒乃是家常便飯,又患了燕口症,一吃東西就疼得直哭,讓夫婦倆頭痛得不得了。佟義方早上起來和晚上睡前,都要到女兒房中看望她。 離華皇后生產已又過了幾日,他這陣子都在宮中、太醫院兩頭跑,能見女兒的時間,也只有這兩個時候而已。 今晚一從宮中回來,他馬上就往女兒房裡去,人還沒到,宏亮的聲音已先傳入房中。 杜秋娘剛哄女兒吃了碗肉粥,此時聽見丈夫回來,連忙抱著女兒迎上前,笑開嘴道:「你這一回換的那帖藥頗有療效,月兒瘡口癒合得好,剛剛才吃完了一碗粥呢。」 聽聞女兒病情好轉,食欲又佳,佟義方佟於松了口氣,「如此果真是好,那方子是王太醫給我的,他精通小方脈科,看來果然名不虛傳。」 他與妻子杜秋娘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愛侶,兩人的感情雖未濃烈到生死不渝,但是細水長流的情意卻捐流成河,綿長而深濃,不曾有過一絲偏移。 早年妻子曾懷過孩子,可是那一年的天寒地凍凍死不少人,當年尚在太醫院進修的他忘了帶進宮的宮牌,秋娘發現後,匆匆忙忙的想為他送來。 誰知雪下得太大,路面濕滑,秋娘跌了一跤後不幸小產,而後寒氣上身,落下寒症,致使身子佟年虛寒,不易受孕。 他非常自責,在子嗣方面從此不敢強求。 一晃眼,十多年過去了,他本以為求子無望,即使妻子一再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要他納妾,他依然堅拒,認定此生僅得一妻,心願已了,不作他想。 誰知秋娘去了一趟送子娘娘廟,回來沒多久便傳出喜訊,兩夫妻都三十好幾了,得知有孕欣喜若狂,三牲五果地上廟裡叩拜謝神,感謝神明賜福佟家。 雖然女兒因母親的體虛和寒涼,一出生便體弱多病,瘦小得比巴掌大一點點而已,可仍是他的掌中寶、心肝肉,疼得巴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全給了她。 「只要月兒能順順當當的長大,我就心滿意足了,也不曉得我這身子骨還能不能撐到月兒健健康康……」杜秋娘輕咳了兩聲,以帕子輕捂嘴角。 「秋娘,不許胡說,你家相公是堂堂的皇家御用太醫,豈會治不好你小小的寒症。」她就是想得多,嫌藥苦,不肯按時服藥,病情才會一直無起色,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她苦笑,望向女兒不解世事的小臉蛋,「我自個兒的身子自個兒清楚,都治了好些年了,能好早就好了,只是可憐我的月兒,年紀小小就沒了娘……」 還有點小發燒的佟欣月舉起沒幾兩肉的小胳臂,像是懂得娘親心底的苦悶和悲涼,輕輕摸著娘的臉,露出兩排剛長還沒長齊的小乳牙,天真無邪地笑得好開心。 「娘,抱抱。」小短腿一蹬,跳入娘親懷中。 「瞧!女兒還這麼小,正是需要母親照顧的時候,你別再說這些不吉利的胡話,安心地養好身子,咱們往後的日子還長得很。」佟義行伸手搭脈,一診妻子日漸沉痾的脈息。 身為太醫院首屈一指的太醫,沒人比他更清楚妻子生女兒時落下的病症,高齡產子本就風險多,要不是夫妻倆都渴求一子,以醫者的身分壓根不贊同此等危險行徑。 雖然這一、兩年他悉心用著好藥,調理妻子氣弱的身子,可是成效不佳,妻子的身體太寒了,生育過程又傷了內腑,他醫術再好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儘量延續她的命,讓她在有生之日能多陪陪女兒,他們夫妻倆也少些遺憾。 杜秋娘目帶苦澀地握住夫君的手,「若是我撐不過,給女兒找個善待她的後娘,別讓她打小沒娘疼惜。」 她很不捨,卻也莫可奈何,勸夫再娶是何等割心撕肺,她的痛又豈是筆墨所能形容,痛到有如全身骨頭錯位。 可是她不能自私到連死都不願放手,她這世上最親最愛的兩個人呀!她若不先為他們設想一番,誰又肯為父女倆的將來著想?寒了無人添衣,餓了灶冷缸空,獨淒涼。 「秋娘,我這一生得你為妻是所我幸,再無人能及你一二,瞧瞧咱們的小月兒多可人,你捨得放下她不理?」佟義方搔著女兒的胳肢窩,逼得她發出甜軟的咯咯笑聲。 「我……」唉!她的小月兒呀!怎麼捨得,她還想看她披上大紅嫁裳,坐上八人花轎,嫁得好歸宿呢。 「娘,不要皺眉頭,月兒心疼。」白嫩小手撫上杜秋娘眉間,做出撫平的動作。 瞧著女兒的貼心舉動,杜秋娘也寬心的笑了。「不皺眉頭,我的小月兒最乖了,娘最疼你了。」 「娘的臉臉太白,氣色不佳,月兒幫你診脈。」兩歲大的佟欣月學著父親的手勢,像模似樣地將手搭上娘親腕間,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兒十分認真地學人望聞問切。 小小的娃兒哪會診什麼脈,不過是耳儒目染下多了一份靈竅,想像著自己也是女大夫,為親娘治病。 佟義方一見女兒可愛又貼心的模樣,心裡大感欣慰,若有女繼承衣缽,他倒也省下後繼無人的憂慮,她肯學,他便傾全力教導,讓博大精深的醫術能發揚光大的延續,就算不能成為一代名醫,至少她有自保能力,為己身開藥方取藥,不假手他人,人生在世總要防著點,險惡的人心總是出其不意。 驀地,他眉心一攏,微微浮上憂色,華皇后的早產意味著什麼,後宮的爭鬥防不勝防,自己伺候著這些貴人們,他擔心有一天會波及到他的家人,那時他該怎麼做才好?是要選邊站還是…… 遠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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