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卿憐愛奴 | 上頁 下頁
十五


  不尋常的景象總會挑動人的好奇心,剛和江上寅聯合莊外商家研討合作事宜的柳膺月,眉頭微皺地問同行的人。

  「上寅,我好像聽見女人的笑聲,是不是我最近欲求不滿的錯覺?」他自嘲著。

  天曉得他多久沒聽到不做作的女人笑聲,談生意時難免涉及煙花之地,但這麼輕鬆自然的笑聲倒是少見,尤其是在陰沉的追雲山莊裡。

  江上寅的冰臉同樣佈滿疑惑,不動如山的冷然出現一絲裂痕,隨之兩眉輕斂。

  「不只你有錯覺,我也有些昏頭了。」笑聲?真是詭異。

  自從他被莊主從仇家手中救起,一直到協助莊主建立傲人的追雲山莊,這幾年來沒人敢在莊裡大笑。

  一方面畏于莊主的冷厲個性,連同下人們亦不敢輕易言笑,老是繃緊心情不放鬆。

  另一方面則是本就沒什麼值得開心事,拿一分錢做一分事,各守本份、嚴謹過日子,時間就這麼流逝掉,大夥也不覺得有何不妥。

  「慘了,我又聽見笑聲,該不會作夢沒醒吧!」一臉苦惱的柳膺月拍拍額頭。

  「在你的夢中有我,我才是那個該哭的人。」夢無好事。

  「去你的!」他推了江上寅一下。「咱們去把夢境源頭揪出來。」

  「同感。」江上寅附和地點頭。

  兩人循著笑聲飄來的方向前進,翩然一現――

  眼前的幻景令他們呼吸一窒,不聽指揮的雙腳似有意識地鎖在原地,無法動彈。

  「她是誰?」

  「好美的女子。」

  重複著下人們的詠歎,兩隻呆頭鵝傻愣愣地立於大樹旁,深恐驚滅幻相而噤聲,靜靜地與林木融成一體。

  他們不出聲並不表示別人目盲,兩根大柱子的目標太顯眼,讓人想忽視都難。

  「小姐,你看二莊主和江管事。」怎麼他們中了邪,一動也不動?

  一整天下來,菊兒能體諒他們的少見多怪,小姐的活潑性子是叫人吃不消,她有點後悔接下這個苦差事。

  然而現在後悔為時已晚,誰教她只是個卑下的奴婢,人輕言微又沒膽反抗莊主的命令,拖著一條小命以「殉」主,望能得個全屍。

  唉!誰來可憐她。

  「鬼鬼祟祟非君子所為,欠管教。」季小奴心念一起,足下有了動作。

  大如鵝石的物體半弧劃過,在兩人頭頂上突然爆裂,黏不拉磯的紅色液體毫不客氣地霸佔他們的頭,汁液順勢爬滿面,一道道似刀砍過的血痕。

  本該是駭人景象,此刻是引人發噱。

  當下最訝異的兩人沉著一張臉,怏怏不快地頂著一身抑鬱,腳步不自在地往前邁去,每一步都隱含怒氣。

  「你在做什麼,該死的女人。」柳膺月狼狽地抹掉臉上的石榴汁。

  江上寅倒是沒有動作,任由石榴汁染紅了一身,神情深不可測,似怒似惑,帶著審思的意味直盯著她瞧,意圖找出些什麼。

  他不言,旁人也無從臆測。

  「嘖!你恢復正常了,我還以為你打算當我姐妹嘍!」可惜了鶯聲燕語。

  眼前閃過一個模糊影像,柳膺月戒備的問道:「你是誰?」

  「唷!柳二莊主貴人多忘事,才一夜不見就忘了我的大恩大德,難道是物以類聚,學會忘恩負義。」

  這調調、這口氣,活像是小乞丐的再版。

  小乞丐?!

  不……不會吧!一定是他想得太多了,兩人相差甚遠,怎麼會呢!柳膺月在心裡說服自己,只是……理智似乎有自己的意見。

  「我們……見過面?」他問得很含蓄。

  季小奴輕蔑地拈拈葉片。「怎麼會見過呢?你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我只不過是小小草芥苗罷了。」

  愚味至極,目清心盲,笨蛋總是看不見真相,洗了個澡,換了套衣服,他就分辨不出光和影的區別。

  「姑娘應是前些日莊主親自『恭迎』的那位小乞兒吧!」江上寅十分確定。

  柳膺月驚呼,「你是那個小乞丐?」

  心中大概有個底,卻一直不願去承認,他實在不太想接受眼前爛笑如花的佳人是髒汙的小乞兒。

  如出一轍的刁蠻無禮,是無法抹殺的事實。

  「你瞧上寅哥比你有大將之風。」

  這「上寅哥」可不是尊敬,而是嘲諷他的鎮定能力。上寅,上癮也。

  柳膺月看不慣她的粗鄙舉止。「女孩子家應該要秀氣些,你……你太……太破壞美好畫面。」

  「哈!抱歉,天生乞丐命,裝不來大家閨秀,你就忍耐點看。」秀氣一斤值多少?她商儈氣質立現。

  在外浪蕩久了,沾染不少惡習,想改也難。

  而她向來不是男裝打扮就是一身乞丐裝,來往接觸的皆是不受禮俗約束的奇人異士或販夫走卒,江湖兒女自是快意啖肉,大口暢飲,誰會計較是否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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