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錢精閨女 | 上頁 下頁
四五


  “什麼,他就是圓一大師?!”

  “不是吧!神一般存在的人物怎會為個默默無聞的小姑娘插笄。”太叫人難以置信了。

  “哈!這你可不知道了,我家小兒子和甯府公子是好朋友,甯府是何家底你就不曉得吧?那是江南望族,名震八方的妖鬼將軍親娘舅家,這位小姑娘便是咱們將軍大人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說的人十分得意地說著私密話,但語調之高,在場大多數的人都聽到了。

  “真的?”妖鬼將軍呀!小姑娘有福氣。

  “真的,你沒見那位爺一年前率軍出征前,有位不怕死的小姑娘朝他扔鞋,結果他不怒不惱的驅馬上前,和那小姑娘說了一會兒話,未了還收了姑娘的同胞弟弟為麾下小兵,如今已建立軍功,由親兵升為百戶。”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啊!那件事我聽說過,原來是她呀!”果然人不可貌相,小姑娘手段了得。

  底下你一句,我一句的竊竊私語,說著今日及笄的宮六小姐,笑語如珠,無一不好奇這個剛滿十五歲的小姑娘何來的顏面,竟然請得動不問世俗事的圓一大師。

  而坐在上位的宮老夫人卻是臉色鐵青,冷凝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手裡撥弄著檀木佛珠串。

  她表面上看起來很平靜,像個只是有點嚴厲的老太太,對自家的孫女一視同仁,但事實上她快氣炸了,佛珠轉得越慢怒氣越盛,手背上的青筋因她用力的握拳而一根根浮動,青筋如蛛網佈滿整只手臂。

  問她在氣啥?

  其實很簡單,她送出去的帖子不到一百份,而且全是沒什麼地位的小官家內眷,其中夾雜著為世人所看輕的商人,其用意相當可鄙,用來嘲笑三房的市儈,以及讓人知曉這房人也是鄙俗的商人,不用相交。

  誰知來的不只是京城有名的夫人小姐,還有不請自來的達官貴人的夫人千金,就算她宮老夫人出面請都請不到的人物。

  宮老夫人失算了,她的一切安排全付諸流水。

  而今天及笄禮的主角不只一人,還有長宮清曉一個月的宮清蘭,宮老夫人特意挑這同一日舉行及笄禮是為了給三房打臉,讓他們在人前抬不起頭,捧蘭眨曉,令其自慚形穢。

  但是很令人喪氣的,那些不是她請來的夫人小姐皆傾向宮清曉那一邊,看得出有人事先做了一番安排,給她撐場子來。

  精明一點的人不難看出這些人都是和妖鬼將軍扯上一點邊的人家,不是他娘舅家的親戚,便是家有子弟在軍隊中隸屬玄子鐵麾下,更甚者還有長公主府的內侍總管——那是韓若曉那邊的關係。

  “正賓就位。”

  一個和尚往前站,寶相莊嚴,面露蓮花般高潔的淺笑,手拿贊者遞過來的血色珊瑚屏梳。

  宮清曉的正賓是圓一大師,有司是嫂子鐘氏,贊者是宮清玥,她很緊張的協助正賓行禮。

  宮清蘭原本得意的面孔變得很難看,她以為她請來的便是最好的人選,正賓是宮老夫人娘家的嫂子,有司是戶部主事的千金,贊者是她往來較為親密的手帕交。

  可是和宮清曉請來的人一比便顯得微不足道,她羞惱地很想說不行禮,裙擺一拉轉身走人。

  反正根本沒人注意她的存在,她成了陪襯的,大家的目光全放在宮清曉身上,讚語多過評語。

  尤其是她一改稚氣的打扮,換上一襲貂紅色如意緞繡百花穿蝶衣裙,眉間點了一點梅花妝,七色寶石串起的額墜閃著耀人光華,薄妝淡掃,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若春花。

  這才是真正的宮清曉,清妍秀麗,眉目含情,雙頰不染而緋,雪肌吹彈可破,朱唇未點卻宛如現摘櫻桃,鮮豔欲滴,唇紅齒白,一雙眼兒水媚動人,輕輕一撩動人魂魄。

  “今時今日,始加元服,老衲沒當過正賓,不會說什麼吉慶話,就送你一句話——平安喜樂,我想這才是你所想要的。”

  她向來懂得自己要的是什麼,不被富貴迷花眼。

  “老和尚,謝謝你今日能來。”她真想他了,老和尚像是引她入世的師父。

  圓一大師露齒一笑,“有人說要放火燒了老衲的桃花寺,老衲豈敢不來,小施主多禮了。”

  她不滿的嘟著嘴,“你明知道我是說說而已,哪會真的燒寺,起碼滿山的桃花我還是很看重的。”

  她的意思是說老和尚還不如一片桃花林,桃花能開花結果賣出好價錢,以養眾生,而和尚只會念經。

  “對於小施主所說過的話,老衲不敢掉以輕心,你好像沒什麼不敢做的事。”只要不害人、不違背天理,她私底下做的事可多了,連佛祖也敢欺,無我、無他、無神明。

  圓一大師想到那名俗家弟子的連連抱怨,不禁莞爾,那名弟子是暫管宮府三房三十六間鋪子、五座莊子和田畝的主事者,他哭著說沒時間修佛,三房的人太會賺錢了,他每天從早到晚算盤不離身,就為了幫他們收錢。

  鋪子裡有各自的掌櫃在,營運正常,暗中操盤的三房父子不時送上些新的經營策略,廣增營利,因此東家雖不在鋪子坐鎮,生意卻依然蒸蒸日上,財源廣進到令俗家弟子頭痛。

  “喂!老和尚,你不夠意思,這句話聽起來像譭謗。”好像她多離經叛道似,世上惡事全由她一人擔下。

  聽見她的嘟囔,老和尚眼底的笑意更濃了。“你是離經叛道,有誰在及笄禮上請和尚插簪,和尚只該出現在道場和法會,為往生者送行。”

  他說時將一支口銜寶珠的金雀流蘇步搖插入宮清曉細濃的黑髮中,慈愛的拍拍她細纖肩頭,表示禮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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