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妻恩浩蕩·上 | 上頁 下頁
二十五


  此茶色澤澄澈、碧綠如茵,清甜香氣醇韻微甘,沁鼻清香宛如置身群山環繞的田園之中。玉杯雪白,微微透光,冒著煙的香茗置於掌中不覺燙度,可入喉的茶水卻燙舌得很,若過於猴急容易傷口,小口細飲方能引出茶香。

  「咱家這張嘴可刁得很,非西湖的龍井不飲,你可別拿些粗糙的下等茶葉糟蹋我。」任公公尖細的聲音挑剔著。

  明明被茶香所引誘,他仍故作姿態,將下顎抬得高高,以他的鼻孔瞧人。

  「任公公何不先嘗一口,真要粗茶,咱們老爺夫人還拿不出手,就怕您笑話。」她特地提到祁府主子,要不然她端來的茶會先被往花叢倒。

  這些年,她學得最好的本事就是應對進退,經過幾年磨練,她已變得手腕圓滑、長袖善舞,有錢人就喜歡包裝這套,只要東西看起來稀有高級,他們就會覺得這東西是直的好,再貼上祁府的名號,很少人拒絕得了,至少她還沒遇過。

  不過,她會拿出手的東西,也絕對不是常物假裝珍品,必定叫人、心服。

  就拿這白毫春茶來說,此茶乃是來自遠古時代的野生茶樹,天底下就這麼一株,樹齡約有八百歲,長在奇岩絕壁上,茶葉數量稀少且難以取得,一年能制個三、四斤就不錯了,絕對叫任公公信服。

  「哼!咱家就不信比得上宮裡的貢茶……」任公公先聞香,而後嘗了一口,白細的臉兒頓生光華。「咦!這是……這是什麼茶?」

  「紫衣才疏學淺,就喊它『和尚茶』。」看對方的表情,她就知道這一手讓他上勾了。

  「和尚茶?」

  「是的,是廟裡和尚採制的茶葉,日出時分趁著露水正濃時采下,葉片在雲霧中展開,不受日曬,因此老和尚又取了個『雲霧茶』的雅名。」亦稱岩茶。

  雲霧茶與一般茶葉不同,即靠天然的霧氣養育而成,有著懸崖峭壁遮蔭,在濕潤的環境中生長,葉子不僅柔軟,且風味特佳,有別于人工培育的茶香。

  如此絕品好茶,若非她以棋會友,多次贏了老住持明空大師,恐怕也取不得這獨一無二的珍品,孝敬祁府愛茶成癡的老爺,所以,宮裡是絕對嘗不到的。

  「嗯!嗯——雲霧茶,好名,名好茶好,你這丫頭做事倒也機伶。」他終於有了點笑容,又品了一口。

  一口好茶收買了任公公半顆心,他邊飲邊點頭,頻頻讚揚,原先輕蔑的眼神轉為稱許。「不,這可不是紫衣的功勞,若非公公的面子大,這住持怎麼肯拿出珍藏與人分享?」她將功勞全留給他。

  「是嗎?呵呵——」果然,好聽話人人愛聽,尤其是吹捧到心窩裡,叫他挑剔的嘴也變柔軟了。

  加上這風紫衣將迎接嬌客的事宜打點得妥妥當當,安排得雅致中不失貴氣,讓提早來宣旨的他落得輕鬆,對她的好感自是節節升高。

  尤其是她調度下人的手腕,以及笑談間處事的圓滑,他是暗自佩服在心,以一名丫鬟來說,她算是很了不起了,世間女子沒幾人能及得上她的慧巧。

  「嚇!過來,你、過來一下。」

  低廊迥轉處,不意傳來低喚聲,風紫衣蛾眉輕蹙,抬眸一瞧,只見樹影搖晃下的石碑處有只招喚的大手。

  她轉頭,先是對任公公一個欠身,「公公還有事要忙吧?紫衣就不打擾了,這茶公公慢飲,等會讓下人收走便是。」

  任公公搖搖手,不甚在意,「去吧去吧,咱家還得盯著下人們辦事呢。」她再一個欠身,才轉頭輕移至發聲處。「是你呀金公子,今兒個可真有閒情逸致,玩起躲貓貓來了。」一瞧見是金准之,她有些惱意。

  這傢伙搞什麼鬼?現在正忙,他想幹麼?

  面上一哂的金准之乾笑地打躬作揖。「別損我了,紫衣姑娘,在下得知你偏好『景陽行』的蜜李子,特意為你送來,好讓你甜甜嘴。」

  一反常態,他熱絡得好比冬日的烘爐,客氣地讓人稱奇,一改脾性,用雙手捧著一袋蜜餞送上前。

  聞言,她倒有些笑意了,「嘖,真是消受不起呀!聽你一聲紫衣姑娘,我是受寵若驚,突然對我太過殷勤,我可是會嚇著的。」看來被整治了幾回,這二愣子開竅了。

  她也沒跟他客套,一把收下蜜李子,蔥白小指一挑便挑顆大的往舌間放,酸酸甜甜的味兒一漫開,她微露滿意的愉色。

  「哪兒的話,紫衣姑娘向來好福氣,在下還望沾沾你的福,多點好事兒。」他暗示著有求於人。

  「你有沒有覺得我最近少了什麼,你瞧這手腕空蕩蕩,沒點什麼飾品,珠花樣式也嫌舊了。」柔哲小手一抬,晃呀晃地給他機會。

  她不是貪財之人,但對金准之,前後過節太多,她一點都不需要客氣。

  一點即明的金准之,趕緊取出原先打算買給妹子的金釵耳墜。「小小薄禮不成敬意,你可別嫌棄。」

  「這……」她掩唇輕笑,收得毫不心虛。「金公子的多禮我記下了,改天我空閒了,必邀你與天喜小姐月下獨酌,小聚一番。」

  至於這禮物呢,她就先替天喜收下,往後給天喜當嫁妝。

  「那就有勞紫衣姑娘了。」金准之喜出望外,兩眼堆滿美夢成真的笑意。

  「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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