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一流女仵作 | 上頁 下頁
三十


  「石頭山。」

  君無瑕眉一蹙,「挺符合形象的名兒。」

  眾人撇嘴,分明在說反話,嫌棄到不行的神情還得故作讚歎,石頭有靈都該哭泣了。

  君無瑕兀自說下去,「本官決定了,除了值守的衙役外,咱們衙門上下都放假一日,本官帶你們去爬山,順便野炊,捉幾隻兔子、野雞加菜。」這麼愛護下屬的上官哪裡找,唯他一人。

  是想嚇死山腹內那些人吧!眾人如是想著。

  說做就做的君無瑕行動快速,不到兩天就安排了百人遊山行列,他們什麼也沒帶,就帶刀、弓箭、調味料和火石,其他就地取材。

  「為什麼我也要來?我不是衙門的人。」季亞襄一臉煩悶,她是編制外的,偶爾接受衙門請托,但還不在體制內。

  「因為這次墜樓案的死者身分查出來,你居首功,理當有賞,我當知縣大人的自要好好犒賞一番,不讓為我做事的人寒心。」他說得慷慨激昂,其實目的只有一個。

  季亞襄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既然是出來遊玩,三爺不用緊捉著我的手不放吧!我是本地人,我知道路。」

  「但我不是呀!你看山路多崎嫗,到處是石頭和樹木,要是我迷路了走不出去,困死山中,數日後等著收我屍骸。」他說得振振有詞,一副他很弱、需要保護的樣子。

  聽了他這番話,季亞襄想吐槽都不知從何說起。

  前後近百人就護著他一個,前頭有人開路,披荊斬棘清出一道平坦小路,後頭服侍的人忙送水,送上果子點心,累了還有轎代步,坐著不顛簸。

  別人是來爬山,他是來享福的,說迷路,更是無稽之談,有這麼多人跟著還走失,不是衙門裡有古怪就是他這個人太胡鬧。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三爺大可放心,你能活到一百歲。」活成老王八。

  禍害君無瑕聞言哈哈大笑,「好,有你陪我,活上千年萬載又何妨,襄兒,你可不能拋棄我。」

  又是這種曖昧的話,季亞襄聽得想歎氣,「你能不能不開口,一開口沒好話。」

  面對關曉彤轟炸式的追問,以及父親憂心的眼神和不時的叮矚,沒往男女情事方面去想的季亞襄終於悟了,知道新來的知縣大人在打什麼主意,她有點哭笑不得。

  雖然她如今已經看開,不再為身分自卑,可是她是歸類為賤籍的仵作,即使哪天她不做了還是賤籍,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她高攀不上他這樣的人中龍鳳。

  一開始就註定沒有結果的感情她不會涉入,學醫的人向來理性,更懂得自製,不會往無底深淵跳。

  只是沒想到,她越是排斥,這個人黏得越緊,已經到了無理智的地步,把她視為他的人,讓人知曉他就是要她,她只能是他的。

  說實在的,她是既困擾又無奈,還沒法子甩掉這塊狗皮膏藥,只要她還是仵作就和他扯不開關係,兩人是秤陀和秤,在斤兩間見分明,缺了誰都秤不出正確重量。

  「歎氣容易老。」每歎一次老三歲。

  「我沒歎氣……」她愕地怔住,細微的歎息聲由唇瓣間逸出。「三爺,你不能放過我嗎?」

  君無瑕俯在她耳邊低笑。「是你勾住了我還反怪我用心不純,這個黑鍋我不背,我的心受傷了。」

  「指鹿為馬、顛倒黑白,你這是無是生非。」

  「不,我只是個人,為你傾心的男人,一眼瞬間,那是動心的火花在心頭綻放。」

  他控制不了,也不想回頭,莫名地心湖騷動,霎時間湖面上映出她的容顏。

  只是個人……季亞襄眼神轉為柔軟,她也是人,知道要控制自己的心有多難,誰不願隨本心而行?

  季亞襄語氣有點無奈,卻少了那點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三爺,你在為難我。」

  「其實是你想多了,你我之間的距離沒你想像的遙遠,身在高位也不是事事順心,人在寒冰上走動可要小心腳下,下面是刺骨冰寒。」

  「三爺,你……」什麼意思?似乎富貴中人也有難言之苦,苦中作樂方保自我。君無瑕笑了笑,沒有再說下去。

  「來來來,就這兒了,砍些樹枝搭棚子,疊起石頭做灶口;你你你,去拾柴,張捕頭帶人去捉頭山豬來,本官要吃烤豬後腿;還有你,就是你,不要懷疑,左顧右盼,負責張羅水,渴著本官罰你三天不喝水……」

  一處平坦地位於半山腰,左邊是潺潺小溪流過,溪裡魚蝦豐富,可見大魚遊過水面,石側是上山的小路,雜草雜生,開著不知名的小花,勉強行走還是過得去。

  衙門秋遊隊伍在此駐足,在君無瑕的吆喝聲中,所有人都動起來了,砍樹的砍樹,造灶的造灶,有人去拾柴、打水,身形壯碩的捕頭帶著一班衙役進林子深處狩獵,林中鳥雀飛起,小獸竄逃,一時間熱鬧無比。

  滿心困惑無法解的季亞襄還陷在君無瑕的話裡,思索話中之意,渾然不知他嘴角悄然揚起,笑看她正一步步走入他布下的情網裡,等著他一舉成擒。

  連皇上都頭痛的小舅豈是等閒之輩,他一出手必不落空。

  沒多久,前置作業完成,燒火的人燒火,火上架著串起的烤兔肉和十餘條烤魚,灑上孜然的香味四溢,半大的烤乳豬正抹上蜂蜜,金黃的顏色同樣令人口水直咽,眼巴巴的等著烤熟的那一刻好大快朵頤。

  就在等待的時候,一群穿著黑衣的男子突然出現,像是某府的侍衛似,身著相同的衣飾,腰系繡銀邊水雲紋金扣腰帶,或佩刀,或持劍,目光森冷透著一絲殺氣。

  「你們是誰,快滾,私人地界不得擅入!」

  君無瑕囂張地說:「喲喲喲!哪來的看門狗,好大的氣性,我都不敢稱此山為我占,此地乃我地頭,你們的膽氣誰給的,外來螃蟹高舉螯,趕起主人了。」嘖!什麼時候奉春縣的知縣換人做,賣起官產了。

  「放肆,這裡是我們先來的,未經許可一律驅逐,你們最好在一刻內收拾好東西走,否則休怪我們動手。」一名肩上繡了六腳銀蛇的男子往前一站,看得出他是這群黑衣人的領頭人,左耳掛著狼牙耳釘。

  「張捕頭,有人威脅本官,你說該做何處理。」坐在倒木上啃著兔腿的君無瑕十分悠閒自在,不忘偷咬兩口季亞襄手上的烤魚,絲毫沒有一絲挪位的意思。

  聞言,黑衣人首領微眯的眼中一閃暗光,他看了看四周原本在烤肉,如今卻一個個站起,目露凶光的眾人,心中咯噔一聲,有些不太好。

  是衙門裡的衙役和守備麾下的士兵,其中幾個他認得,還有,新任的師爺,典史、書吏……中間那一位是縣太爺?

  「石頭山乃縣衙所管,並未賣出,無故占山非盜即匪,理應帶回衙門審理,從重量刑。」張捕頭聲音宏亮,把黑衣人當土匪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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