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南境之後 | 上頁 下頁


  加上嶺南靠海,百姓習慣捕魚為生,自是沒人上山采藥,經年累月下自生自長,久了就上了年分;而汝南離海遠,一些窮苦百姓便想著上山找財路,導致山上的藥草越采越少,最後只剩下被踐踏過的苗兒努力活過一冬。

  “小九,你命真不好,百年的血蔘就知足了,我們都拿來喂金絲雀。”母妃養了一對,每天要吃半條。

  南宮九離一聽,一口血差點噴出來,暴殄天物。

  他狐疑地說:“我之前在嶺南學藝時,為什麼沒瞧見你說的藥材?”

  “你沒問呀!就放在你住的『蓼風院』隔壁的偏院,你不是曾指著那座高五層的樓閣,很疑惑門口為何掛個大銅鎖,父王說了一句我的嫁妝,你掉頭就走,從此不再提起。”

  打從她一出生,父王、母妃就為她備下嫁妝了,珍貴藥材、皮毛、木頭、瓷器、金玉首飾、布料、田產、莊子、宅子、鋪子、香料……舉凡需要用到的東西,他們無一不搜集,將所有貴重物品都給了她。

  當然父王、母妃為她準備的嫁妝不只樓閣內的種種,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誰也不曉得何時變天,因此在江南、塞北、隴西,甚至海外的小島,他們都有悄悄的置產,規模都不小。

  套句她父王的話,當今的皇上容得下一個權傾一方的嶺南王,但皇上的親子卻不見得希望有個權勢大過天的叔父,他安居一方像個土皇帝,讓上位者有如頭頂懸掛一把刀,隨時會掉落,他們得先安排後路。

  他說他也會老,有一天再也舞動不了紅纓槍,他不怕死,人生自古誰無死,他只怕他的女兒活得不快活,處處受制於人,成為飛不高的鳥兒,只能在華麗的籠子裡仰望遼闊的天空。所以他縱著她,任由她學習十八般武藝,任由她培養自己的人手,先讓人怕了,別人才不會越雷池一步,將矛頭指向她,讓她處於險境,任人宰割。

  聽到這話,南宮九離忽然覺得自己很傻,眼前的是“何不食肉糜”的皇家貴女,“我要是缺銀子時,倒是可以向你借來周轉一二。”

  “給你,我挺有錢的。”她最大的煩惱是銀子多到花不完。

  “無功不受祿。”他說的可是借,有錢是她的事,他不會覬覦她手中的財富。

  汝南封地也有相當的收益,只是他能掌握的並不多,一部分在他父王手上,一部分被兩個秦氏霸住,三方人馬分割著,落在他手裡的寥寥無幾。

  汝南王不只一個兒子,雖然南宮九離是他最看重的嫡子,可是汝南王頭上擱著一個老秦氏,以生母的孝道壓著,他很多想做的事做不了,還只一味的逃避,不肯去面對,讓南宮九離的處境十分艱難。

  軒轅青痕清亮的水眸笑意輕輕一漾,“所以說我們要合作,你挑個日子上嶺南提親吧!”他俊美不凡,賞心悅目,拿點錢給他花花,值得。

  南宮九離僵住。

  “要我再說一遍嗎?汝南王世子與嶺南王女兒締結鴛盟,此乃天作之合……”她心中有份名單,盡是英雄豪傑,但種種方面比較下來,唯有他最合適。

  “等等,我腦子有點混亂,你先讓我厘清楚,驚嚇剛重傷醒來的人很不厚道。”他真被她嚇到了,這麼重要的事居然直接了當的說出,沒有鋪陳一番。

  不過他能理解,被嶺南王寵大的她向來直來直往,天塌下來有她父王頂著,她從來不需藏著、躲著,想要什麼伸手就有,就算她把天捅破了,她身後的戰神亦能為她補天。

  有時他真的很羡慕她,父親寵愛、母親疼惜,府中沒有烏煙瘴氣的肮髒事,王府內就三個主子,其中一個是被另外兩個捧在手上寵著的嬌嬌兒,一家和樂,不見爭吵。

  軒轅青痕笑著往他傷口戳,“有什麼不明白我可以解釋,我是好人。”

  是,好人,殺人放火還嫌人死得不夠快的好人,南宮九離在心裡苦笑。

  “為什麼是我?”他不認為她對他有男女之情,他們太熟了,熟到他知道她對感情一事尚未開竅,她突然要找人成親,難道是有人拿婚事逼她?

  這世上唯一能逼她的只有一人——皇上。

  “因為我們都是藩王子嗣。”她臉上帶著笑,宛若枝頭桃花開,可眼底清冷一片,如三月飛雪。

  “少在那兒打機鋒,直接說吧。”傷口隱隱發疼,但不及她給的震撼,他強撐著,坐直了身子,嚴肅以對。

  軒轅青痕斂笑的直視他,“皇伯父被太子慫恿,想給我賜婚,對方是太子妃的兄長。”

  驀地,南宮九離眼一沉,面有怒色,“太子妃的兄長不是早已成婚,膝下嫡庶子女數名。”想要拉攏嶺南勢力,總該有點誠意吧,這種貨色也敢提出來?

  她冷笑,“那個可憐女子因病暴亡了。”

  “他讓你當個繼室?”太子的膽子未免太大了,他不怕他叔叔殺回京揍他一頓?是嶺南王太久沒大殺四方了,戰神之名為人所遺忘?為了爭權奪利,居然驚動這條凶獸,太子的氣數……到底了。

  她不以為意拈了塊糕點往嘴裡一抿,“所以皇伯父猶豫著,遲遲不敢下詔,他怕我父王掀了他的金鑾殿。”

  “會怕就好,還沒犯傻。”

  早年睿智的皇上到了晚年就糊塗了,枕頭風吹得他色令智昏。

  皇子一多,紛爭就來了,你爭我搶,手段盡出,如今宮中最得寵的是年僅十六的蘭貴人,她是太子妃族妹,輩分都亂了,不倫不類,皇上要叫自個兒兒媳大姨呢?還是太子妃喊皇上一聲妹婿,姊妹事父子,著實可笑。

  “怕就怕在太子的教唆下,皇伯父也覺得是不錯的婚事,至少掌握我也等於控制嶺南的勢力,我是我父王、母妃的命根子。”原來笑呵呵說著要為她挑個舉世無雙夫君的皇伯父也會變,變得只看重朝中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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