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農家夫人有官威 | 上頁 下頁
四〇


  未顯老態的王至誠有著中年男子的成熟沉穩,他撫須冷笑。「由著她鬧騰幾日,她蹦躂不出一朵花。」

  她也只能管個小家,鬧幾個無傷大雅的事,由她去,被迫迎娶的髮妻也只有這能耐,上不了檯面。

  他明瞭的點頭。「先前父親應允孩兒的事可還作數?」

  「你是說?」他一臉納悶。

  「我的婚事。」攸關他的一生。

  「你的婚事……」他低吟著撫弄垂至胸口的長須,靜默了好一會兒,隨即發出低沉的笑聲。「你還是不死心,想要娶這幾年突然發大財的朱家二女兒?」

  「是的,她是孩兒心之所系之人。」心之所向,身之所往!

  「心之所系呀!年輕人的少年情懷,真好……」他幽遠的眼神似是飄遠,若有所思的像在懷念什麼。

  王至誠畢竟也年輕過,有他口中的少年情懷,只是不能宣之以口,那是他深藏心底多年的秘密。

  「父親……」

  他輕笑地正視兒子已然長成的面容,與他十分肖似。「別急,春闈的事準備得如何?」

  「約有七成把握。」他不敢說死。

  「七成……」他思忖。

  「孩兒與你約定的是百名以內,只要在榜上就不算違背當初的話。」只求上榜,不求高位。

  狀元、探花、榜眼他不做多想,槍打出頭鳥,中庸即可,明哲保身,朝廷的動盪不是他能管的。

  「是呀!百名之內,那年我是一百七十二名,考中同進士,你堂伯父明白的告訴我最多止於七品官,不可能再進了,我想也該心滿意足了。」他不能強求太多,他的能力就在那裡,想爬也爬不上去。

  「可是你不同,你比為父強,是根苗正的好苗子,一番細心栽培後必成大器。」他會超越他,如果他想要。

  「我志不在此。」權力和高官不是他追求的。

  王志誠深瞳一眯,似失望,又似釋然。「也好,這條路不好走,跌跌撞撞一身傷痕,你有先見之明。」

  「我會當官的。」這是他的自我期許,他想知道自己能做到多少,又會受到多少挫折和阻礙。

  「我知道,你是我兒子。」看著親兒堅毅的神情,他又笑了。「那丫頭同意了嗎?她好像很戀家。」

  「孩兒會說服她。」她只能跟他在一起,她是他的。

  「好吧!年後我會去提一提,成不成看你運氣。」日子過得真快,他的兒子都快成親了……

  秀茹,你嫁得好嗎?說要娶你的承諾我做不到,請你原該我的懦弱,我得先盡孝道才能考慮到自身……

  窗外梅樹染上一抹紅,王至誠輕聲一喟。

  「過年後就啟程到京城應考?」

  好不容易才回來一趟,待不到一個月又要遠赴他鄉,連個年都沒法好好過,他是在鞭策自己還是考驗她呀!看彼此的心是否堅固,能不能應付同富貴共患難,兩情不離。

  看著他已脫離稚氣的俊逸臉龐,曾幾何時他消痩的肩膀也有男子的寬厚,堅挺結實起來了,有著彷佛能包納萬物的胸膛和挺直的背脊,挺然卓立,丰姿颯爽,清透氣度如玉質般高潔。

  若說並無牽掛是騙人的,知道他要走,一絲依依不捨油然而生,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朱小蟬很不想去計算他何時歸來,可是腦子裡卻自動盤算來往日期,若無意外的話,短則半年,長則近一年才能見到面,遙遠的路程阻隔著千山萬里,相思難寄。

  唉!如果取消了科舉該有多好,像她那年代用人民的意見來決定誰當官,以出生地來定勝敗,不用千里迢迢趕考。

  「你歎什麼氣,人家說歎一口氣老一歲,來,讓我瞧瞧眼角的細紋又長了幾條,年歲大了總歎氣,老得快。」她雙眸像鑲嵌在綠林中的湖泊,水亮亮的真好看,似波光瀲濃。

  一聽他的取笑,朱小蟬氣呼呼的朝他小腿一踢。「你才年歲大了,我才十五歲,花骨兒似的小花苞,正等著綻放,我青春貌美,膚若凝脂,玉筍一般雪嫩呢。」

  「好,是我年歲大了,想娶老婆了,再不娶就老了。」他自嘲垂垂老矣。

  「想娶就娶唄,幹我什麼事,沒人綁著你手腳不讓你娶。」他這年紀娶老婆養得起嗎?她惡意的想著。

  「所以小蟬妹妹是同意嫁給我了,我們琴瑟合鳴,共度白首。」王秀軒笑著執起她的手,輕握。

  沒有忸怩,只有瞪圓杏仁似的黑眸。「你娶老婆與我何干,看著我小就想占我便宜,心眼壞。」

  「因為我只要你,有你相伴,此生無憾。」她是他心中的野草,瘋狂亂長,占滿他整個心窩。

  這話一出,難得的,自詡「年長」的朱小蟬也會面色微紅,手心還熱熱的。

  「沒有亂七八糟的小妾、通房?」

  「我敢嗎?家有悍妻。」他笑著說起俏皮話。

  「誰悍了,你想娶幾個就娶幾個,誰管你死活。」這世上又不是誰離了誰就活不下去,天涯何處無芳草。

  朱小蟬自認對他有情,那是青梅竹馬自小累積的深厚情感,在她的心裡,他是擁有個小小角落,但是還不到生死相隨的地步,會有難過,會有不舍,會有他破壞兩人永恆的氣憤,可走過了,那份深情也就淡了,她會繼續往前走,把錯過的風景再複習一遍,學會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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