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惡魔協奏曲 | 上頁 下頁
十九


  事實上人真的在他面前消失了,像透明的泡泡一戳就沒了,什麼也沒留下。

  當時他還說不上害伯或驚嚇,只想著先找刑大哥來商量,他見多識廣一定知道發生什麼事,找他准沒錯。

  可是在無法聯絡上的情況下,他一天比一天心急,焦慮不安沒一夜能闔上眼,睡不著覺的到處走動,甚至上網請求協助,期盼能早日尋回相依為命的大姊。

  大姊在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像“苦命”的李蓮英,必須無微不至的伺候著凡事要人動手的西太后,沒一刻清閒的任勞任怨,天生奴才命。

  誰知大姊一不在身邊,他忽然感覺世界變黯淡了,似乎冷冷清清沒什麼顏色,他又回到父母雙亡的年紀,滿天飛舞的白幡讓他的心好冷。

  人要惜福知福,以後他不敢在大姊背後說希望她能自動消失幾天,好讓他清靜清靜,無心的咒念也有可能靈驗。

  “小念,你最近看過什麼電影?”分級制度有它的必要性,像心智未成熟的成年人應該禁止進入,不一定要限制十八歲。

  當然啦!新聞局夠魄力就廢除一切娛樂事業,舉凡電影、書籍,報章雜誌和媒體一併設限,大家都回到戒嚴時代從淨化身心開始做起。

  “刑大哥,我腦袋沒問題啦,我說的全是親眼目睹絕非虛構,在你面前我哪敢說假話。”怪力亂神他比他更不信,可是……

  他說的是真的!

  “小聲點,別激動,我聽得見。”手腕微抬的招來酒保。“給他一杯果汁。”

  “果汁?!”他哄小孩呀?

  “才要你降低音量又拉高青蛙叫聲,小孩子喝果汁就好。”酒會亂性,能不沾就不沾。

  “有沒有搞錯?我都已經二十二歲了,不是小孩子。”在PUB喝果汁會被人笑死,傳出來他就不用做人了。

  好不容易少了管東管西的管家婆在一旁叨念,他正打算大開酒禁,沒想到還有人管得更嚴,直接給他一懷孩子喝的飲料,不准他“長大”。

  “你說過了。”輕啜一口純釀的威士忌,點了煙的刑天行叼在嘴角一抽。

  “哼!雙重標準,要是大姊看到你又抽煙又喝酒,你這個月一定會過得非常痛苦。”欺負人。

  他低笑的將煙拿遠。“只要不吃她煮的菜,什麼痛苦我都能挨。”

  酒戒了不下十回,煙也儘量少抽,但是養了二十幾年的劣根性還是改不了。

  年屆三十七的刑天行在道上混了二十幾年,十三、四歲就跟著街頭老大喊打喊殺,他的世界是沒有光明的,越走越黑暗。

  不可否認是這逗趣的姊弟拉他一把,讓他享受到另類的家庭溫暖,雖然他們都在夾縫中求生存,但惺逞相惜的情感如同一家人。

  為了不拖累這對他視同弟弟妹妹的寶貝蛋,他才興起退出江湖的念頭,慢慢的淡出,將權力移轉給足以擔當大任的人。

  這些年他差不多過著平常人的生活,不常與道上的朋友打交道,若非昔日的兄弟有難需要他出面,他有兩、三年的時間沒在南灣露臉了。

  “噢!別提她地獄式的考驗,我是活生生的受難者。”君子遠庖廚,而她最好離廚房遠遠的,省得發生密室命案,把他煮了當湯喝。

  “她那手可怕的廚藝還能出書,這世道真的亂了。”瞎貓也能碰到死耗子,老天還真厚待她。

  還不是靠他硬撐著,一道菜反覆煮上一百遍才敢上節目獻醜,還被她評比只有七十五的成績。“刑大哥,你有幾分把握能找回我大姊?”

  “想她了?”光憑他的描述,一時半刻還真難下手,毫無頭緒。

  人不會飛天鑽地,騰雲駕霧,在瞬間轉移身形,若他句句屬實並無虛言,那真是無從查起,只有神鬼才有可能辦到。

  他不信神也不畏鬼,但天地間自有一股冥冥力量在操控,儘管他不是很確定此事非人力所為,可是人在霧中被帶走絕非等閒之輩能做到,他面對的將是未知的強敵,必須步步為營、小心謹慎。

  難為情的席惡念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她是我姊姊嘛!除了你之外,她是我僅剩的親人了。”

  他的話聽來很尋常,卻讓人感到很悲傷。

  “難為你了,小念,感覺很寂寞吧!”他心疼他,在他眼裡他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一句寂寞惹紅了他的眼眶。“刑大哥,我要是哭出來會不會很沒出息?”

  他真的很想大姊,害怕她一去不回沒了音訊,讓他孤零零的找不到依靠,他不願再失去任何一個親人了。

  “會。”刑天行面容嚴肅的說。“不過你本來就沒什麼出息,我也不指望你有出息,想哭就哭,吵雜的人聲聽不見你的哭聲。”

  他又像拍小狗似的拍拍他,端起酒杯看向杯面浮現的浮華人生,身後的紅男綠女沉醉在燈紅酒綠裡,他們的世界可有未來?

  有時他不禁自問,開這間“虹影”是否正確?看著更多的人為了逃避現實而墮落,他不由得想起他們的父母和家人……當年他哭紅眼的母親怎麼也喚不回走上歧路的兒子,最後落得傷心過度而亡。

  對母親,他有愧在心,但卻無法挽回,人總是在失去之後才有所覺悟,也許成長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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