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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太子一臉慈悲的說道:“眾生苦,渡眾生,想要回頭,總是有路的,就看你肯不肯放下。”

  “我不服,為什麼是我?你就不能為我少念一天經!我不放下,絕不放下,總有一天太子會成為嫣兒的真正丈夫。”她有一輩子的時間跟他磨。

  負氣的歐陽玉嫣穿好薄如蟬翼的輕紗,一如來時的悄然,遮遮掩掩地離開清香繚繞的佛堂。

  在她走後,神色疲憊的太子幽然一歎,拿起被撥落的佛珠一粒一粒地撥動。

  “夜色,你真的踏夜色而來,想通了嗎?想站在陽光底下?”黑夜再長,也有天明的一刻。

  很輕很輕的足音,像貓走路的聲音,無聲無息地靠近,風,忽地大起,吹熄燈火。

  “是察覺了我的到來,皇兄才不與皇嫂燕好,怕我窺見了夫妻私密事?”

  一道比黑夜還深的人影走近,不親不疏的淡漠語氣飽含一絲揶揄。

  黑暗中,太子露齒一笑,“我本無心,無須耽誤她,良緣不在我身。”

  “那麼皇兄的心在哪裡?”既然無心,當初就不該迎妃納妾,枉做負心人。

  “心在佛祖,心在眾生,心在無邊佛法。”他的心無所不在。

  他輕笑,“皇兄的心可真多呀!卻沒有一顆是給身邊最親近的人。”

  聞言,他笑得無奈,“嫣兒的執念太深,有空你替我開導開導她。”

  “皇兄想把她推給我?”自己的妃子竟然拱手讓人,這兄友弟恭的禪讓也讓得太可笑了。

  “日後你將是一國之君,充盈後宮是不可免俗的。嫣兒天仙姿容,不致讓你委屈。”他為她想好了後路,雖不能貴為皇后,至少是得寵的貴妃。

  眉頭一皺的南宮夜色學他席地而坐,語氣慎重,“我沒有與你爭天下的意思,父皇立長為嗣,是為傳承,我全無異議,皇位一事,不要再提起。”

  “不,夜色,聽皇兄一言,皇兄本無意江山,出家是我打小就有的念頭,只是困在皇室中身不由己,才未能如願。”他熱愛佛法的鑽研,願長伴佛祖左右。

  “怎麼既無心,又無意,這還是個人嗎?皇兄要修仙成道了不成?”要絕情絕欲,他絕對辦不到。

  想起府裡的嬌人兒,他整個身子都熱了起來,巴不得奔回樂王府,鑽進暖被窩裡與她纏綿一番。

  太子失笑,“這是抱怨嗎?聽起來你倒是有不少怨言。”

  這皇弟呀!都娶妻了,很快就有子嗣,還這麼孩子氣。

  “是挺怨的呀!家裡那一個皇弟已經快擺不平了,你還硬塞一個空有美貌卻無品行的驕縱女給我,是想害皇弟家起勃溪,國事未起先煩家事,被皇弟的王妃給休了。”那女人志氣可大著,言明若有一天他身邊有了別人,她便自請休書,帶著丫鬟冬雨一同遊歷三川五嶽,長足見識。

  冬雨,冬雨,堂堂一個王爺不如小冬雨嗎?她連想走都帶丫鬟一起走,毫無顧念他的感受。

  “咦!你喜歡你的王妃?”他以為皇弟是被迫娶親,兩人之間並無深濃情意。

  “是愛呀!皇兄,這王妃讓皇弟的心全擰了,就怕她鬧出事兒。”要她安安份份是不可能的事,主婢湊在一塊准有事。

  真不知女人的腦子究竟是裝了什麼?居然異想天開地想幫他掀出害他的兇手,讓他可以不用再裝傻子,回復以往威風凜凜的王爺。

  他就是為了這件事才暴露裝傻的真相,找上太子商議,希望勸服他早日接下父皇的江山,登基為帝,那他傻與不傻就無關緊要了。

  一旦太子為新皇,皇后目的已達成,便不會再心存歹念,時時不安太子的皇位會被人奪走,晉升太后的她將有忙不完的宮務。

  譬如立後、選妃,關心皇嗣的正統,催促新皇誕下皇子皇女以承大統。

  誰知他千方百計潛進太子府,聽到的回答竟是太子不想要皇位,他要的是出家當和尚。

  “怎麼了?母后找你們麻煩?”太子聽出他話中的顧慮。

  “暫時尚無,但日後就難說了,若是王妃有孕在身,恐怕就真會出事。”太子無嗣,樂王的孩子便是皇后的心頭刺了,非拔不可。

  南宮旭暘口念阿彌陀佛,微露苦笑,“皇兄不只一次向母后提及至佛門為僧一事,可是總是不歡而散,被母后拒絕了。”

  她堅持皇位是他的,要他一切都別想,只要安心地等著當天子,她會安排得讓他全無後顧之憂。

  會首肯才有鬼,皇后已被至高無上的權力蒙了雙眼,“皇兄是母后的親生兒,她自會為你多做著想,你想遁入空門是難上加難。”

  “呵……總有辦法的,不用心急,皇弟就再多忍些時日,皇兄不會再讓母后對你充滿敵意。”同是皇室血脈,何必趕盡殺絕。

  南宮夜色嗤哼一聲,不以為然,“皇兄想得太天真了,除非我死,否則母后不可能安心。”

  “死?”太子轉動佛珠的手忽地一頓,腦中多了駭人想法。

  “皇兄在想什麼?”黑暗中,鷹目敏銳的南宮夜色瞧見他驟然停住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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