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賣棺換夫 | 上頁 下頁
一三


  “就來了,東家。”薑福喜孜孜的過來領錢。

  梁寒玉是養雞、養鴨起家,當初她救了個落難少年獲贈一筆本金,她深知財不可露白的道理,並未馬上蓋大宅,而是連賣了幾回雞蛋和養大的雞鴨,以及池塘裡的魚蝦和藕,這才裝作發了大財,趕在年前蓋了間氣派屋子。

  東廂六間、西廂六間,加上正屋,還蓋了豬圈養豬、養羊等牲畜,雞舍擴充了三倍大。

  當過化妝師的她知道死人的錢最好賺,因此她下定決心要開棺材鋪,棺材耐久放又沒眨值的問題,有比這更一本萬利的行業嗎?人人都用得著,不怕滯銷。

  於是她八、九歲就盯著屋子後頭那座山,每隔個三、五天便上山一趟尋木,瞧見她屮意的樹木便做好記號,一等農閒時便讓她的哥哥們去砍樹,再順著水流一根一根運下山存放。

  幾年過去,她買下五畝地堆放收集來的木頭,有扁柏、松木、烏木、鐵力木、酸枝木、核桃木和香樟、花梨木,她甚至找到了一大片生長紫檀的原始森林,棵棵高聳入雲。

  後來更有意外之喜,她往更深的山裡走,有頂級難尋的木料,香楠,水楠還在其次,她花了幾十兩讓人拉了一棵金絲楠木出來,那足夠做七、八口金漆紅棺了。

  “李嫂子,我餓了,快讓夏婆子給我弄點熱食,香草、春滿備水,你家姑娘要泡泡香湯……”

  梁寒玉的棺材鋪隔壁是她的葬儀社,兩間鋪子連在一起,中間有道通行的拱門,鋪子後是二進的院子,她和幾個下人便住在裡頭,莫綠綺母子倆則另住一處,同樣是她的資產。

  從剛穿過來的五歲小女娃到如今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梁寒玉花了十一年為自己找了一份溫飽的行當,她不再是當年那個受人白眼、差點餓死的鬼娃,而是人見人尊敬的玉掌櫃,銀錢賺滿缽的讓她作夢都會笑醒。

  “姑娘,別在浴桶裡睡著了,水涼了,起來絞幹濕發,濕著頭髮上床對身子不好……”

  香草十七、春滿十五,都是簽了死契的丫頭,一輩子要賣給梁寒玉,她們是被自家人給賣了,一是為父親還賭債,一是兄長要娶妻無錢,兩人是爹娘口中的賠錢貨。

  “別吵,我好困。”她快累死了,連著幾場喪事辦下來,她眼也花了,頭也疼了,腰酸背痛。

  為喪家辦事不能坐著,整日站著,接待賓客,笑要笑得哀淒,欲淚微哽,不可讓人覺得輕浮,是個勞心勞力的活。

  “姑娘,絞幹了發就能睡了,奴婢為你著衣。”香草和春滿細心的將自家姑娘扶出浴桶,侍兒扶起嬌無力的慵懶樣,以及潔白如玉的無瑕肌膚,連身為女子的她們也看傻了,只覺姑娘是她們看過最美的玉人兒。

  “麻煩,人為什麼要穿衣。”裸睡多好,肌膚透氣多健康。

  見她一副小兒無賴狀,兩個丫頭都笑了。

  “睡了,睡了,沒事不要來吵我,有事燒香。”一碰到曬過日頭的軟被,梁寒玉全身的骨頭都松了。

  一天又過去了。

  陷入沉睡中的她嘴角微揚,夢見四周下起黃金雨,一粒粒米粒大小的金珠,她赤著腳大喊全是她的。

  只是,有人騎了一匹大黑馬過來,遠遠看去是一名身形高大的男人,逆著光她看不清長相,那人伸出手想搶她的黃金,她往後一退,馬上的人傾前,一張俊美的容貌赫然一現。

  喝!變成青年了,是阿湛。

  “開門、開門、快開門,我要一口棺,上好的金絲楠木,快把門打開……”

  三更半夜,你來棺材鋪前傳來近乎要拆門的拍門聲,敲擊的力道又重又沉,簡直是用了吃奶的氣力,讓人在睡夢中驚醒,以為遭賊了或是走水了,從床榻上彈起。

  附近十幾間商鋪的人家都被吵醒了,狗吠聲不斷,同時夾雜著惱怒的咒駡,怪拍門者擾人清夢。

  “別敲了,別敲了,老婆子給你開門……哪有這時候上門,也不看看是什麼時辰……”李嫂子剛取下門閂,門板就被人從外頂開,闖進七、八名身著軍服的大漢。

  她暗啐,真是一群沒規矩的兵匪。

  “誰是當家主事的,給我一口棺,我馬上就要。”為首的男人一臉胡碴,神情樵悴不堪。

  “催什麼催,叫魂呀!人要是死透了,棺材早晚都得躺,好歹讓我們東家準備準備……”真是的,急著投胎不成。

  “把你們鋪子最好的棺材拿出來,我們有急用,一刻也耽擱不了。”他們得快馬加鞭回京繳旨。

  “怎麼拿,一口棺有多重,你看我老婆子拿得動嗎?當是拎塊豆腐那麼簡單呀!”

  “你……”男子染血的盔甲閃著駭人的森寒。

  “誰來了,李嫂子,有客來到要奉茶,不可怠慢,顧客至上。”家裡死了人嘛!哪個不悲傷。

  白玉珠子編成的垂簾被一隻玉雪素手掀起,嫋娜的身影由內室走出,一身素白的衣裙襯著芙蓉似的嬌研小臉,令一群在戰場上廝殺的男人看得兩眼都直了,差點忘了所為何事。

  “是的,姑娘。”李嫂子下去準備茶水。

  梁寒玉笑盈盈的撫了撫微亂的發,看向塊頭是自己幾倍大的男人,面無懼色的輕啟染朱櫻唇。

  “你們要買棺是吧!”

  聽著甜柔的嗓音,如夢初醒的幾人不自覺的放低嗓音,靦眺的搓手。“是的,要一口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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