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賣棺換夫 | 上頁 下頁 |
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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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五十有二的吳大老爺死得極不光榮,他家裡有無數小妾和通房,可是仍不滿足,出入青樓,暗暗往來了幾回,食髓知味的一夜召數女伺候,樂不思蜀。 殊不知這一回用了藥助性,卻因藥性太強過於亢奮,行房途中忽然全身僵硬,口角抽搐,死于女人肚皮。 不過死者為大,再怎麼不體面也要辦場隆重的喪禮,讓他好好走完這一段路,人死如燈滅呀!有什麼好計較。 好在吳大老爺是富甲一方的有錢人,這點錢還拿得出來,即使他一倒下子孫就急著分家。 「請家屬節哀順變。」 一堆哀嚎聲立刻響起。 「來客上香。」 致哀者一一上前,三炷清香在手。 一拜、再拜、三拜。 「家屬答禮。」 兩列披麻戴孝的男女向來者一彎身答謝。 繁瑣的禮儀不用喪家出面,一身素衣的清妍女子代為操辦,她甚至在發上別了一朵小白花,以示戴孝。 「時辰到,抬棺,五音開道,道士鳴號。」 最後是下棺了,一杯黃土灑在棺木上,塵歸塵,土歸土,一切前塵舊事化為一縷輕煙。 紙錢在火盆裡燒著,二十四對的金童玉女連同紙紮的華宅一併點上火,大火焚燒誦經聲環繞,給了陽世人最大的安慰,蓮花座燒七層,早日化為神仙老兒。 喪事一了,眾親友的眼眶是幹的,沒有一滴淚。 「謝夫人,收尾款了。」 吳大老爺的正室謝氏臉色憔悴的命人取出一張通匯銀莊的銀票,交給素淨著面容的素衣女子。 「真多謝你們的費心,辦得很熱鬧,老爺走得很風光,相信他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了。」惱了他半輩子,誰知他先走了,倒把一堆的煩心事留給她。 「貪財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事,實在不敢應了夫人一聲謝字,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夫人要為兒孫們多保重身體。」梁寒玉瞄了一張銀票上的數字,十分滿意的塞入袖袋。 「有勞你了,玉掌櫃,這些是給你的茶水費,這些天累你忙裡忙外的操辦這事,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另外給的謝禮,不包含在談好的價碼內。 「夫人真是客氣了,叫我無地自容,看夫人氣色不佳,似乎不太順遂,我再送夫人一口小金棺,你別嫌禮輕。」收了人家的紅包,不好不送上一份小禮。 謝氏一聽喜出望外。「是這些年風行的小金棺嗎?聽說能招財進寶,幫人解厄消災。」 「是的,能得到小金棺是夫人的福氣,本店針對花費千兩以上的大戶才有這優惠,有明華寺的普惠大師開的光,放在廟裡受了九十九位師父日夜誦經七七四十九日,還灑過南海觀音廟的聖水,有佛祖的庇佑,保你一生安泰……」 生意人的嘴說什麼是什麼,長得白白淨淨的梁寒玉慣以一張巧嘴討好人,從她口中說出的向來只有好話,從不得罪人,秉持著和氣生財的態度與人和樂相處,廣結善緣。 梁寒玉她是棺材鋪的老闆娘,同時也開了一間前所未聞的葬儀社,在鎮外也蓋了義莊,一手包辦從棺木運送到下葬的所有喪葬事宜,全不需喪家勞累。而因為年幼時被父母拋棄,在兩老過世後,她不太喜歡頂著梁這個姓氏,故讓人稱她玉掌櫃。 「你來棺材鋪」、「來來葬儀社」、「再來義莊」,全是年僅十六歲的梁寒玉的產業,每月生意是全鎮最多,是鎮上最大的棺材鋪,無人能出其右,連外縣的人也聞名而至。 她辦的第一場喪禮竟是為自己的爹娘辦,他們非要在大雨直落時去查看莊稼有沒有被淹壞,適逢大水衝破堤防,兩夫妻走避不及,雙雙溺斃在田裡。 那年她十二歲,那一場喪事辦得哀戚而肅穆,別開生面的送葬儀式引來多方的注意,棺材鋪尚未開張已打響名號,不少人私底下詢問,想為家中的老人預做安排。 再來義莊有點像在做慈善事業,義莊向外開放接受暫時的停柩,只收取少許的租金做房舍的維修及香燭的供給,若需要和尚念經、道士超渡、做法事,或是大熱天怕屍體腐壞要添冰,則另行計價,價錢公道,不比同業高。 不過呢!說沒賺錢是騙人的,其中的暗盤,喪家私下塞的茶水錢,喪禮中林林總總雜事,要買東西、要跑腿,要懂行的人領事、發喪,早晚水酒敬供等,都會給點錢。 畢竟有人過世是件晦氣事,總要壓點紅,給人祛祛驚,消消黴氣。 算盤打得精的梁寒玉可是掉進錢眼裡了,一錠一錠的銀子是她的心頭寶,她什麼都好說話,唯獨對銀錢看得重,誰敢讓她辦了事卻不給銀子那是跟她過不去,她可是會率眾糾纏到底。 和謝氏談妥,領著店用的夥計回到鋪子,梁寒玉還沒喝口茶,就有人來討錢了。 「分錢了,東家……」 一隻手上有裂繭的粗糙大掌伸了過來,隨即被瑩潤小手拍開。 「分什麼分,你們是我請的夥計,夥計是什麼知不知道,那就是按月領薪餉的人,固定的死價,除非東家我心裡舒暢,否則就安分點,加工錢,免談。」 要不是她腦子轉得快,讓在旁人眼中是廢人的他們分工合作,找到適合他們幹的活,他們早就餓死了。 「可是我是道士……」理應多分一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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