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綠葉皇后 | 上頁 下頁
五二


  「好,小白,那空影在哪裡?你叫他來跟我說話。」她得問清楚是怎麼回事,不能坐以待斃。

  「空影在隊伍的最後頭,我看不到他,小樗,你要說話我陪你,我最喜歡跟小樗說話了,我想你想了好久,你都不在。」白玉璿一臉委屈的嘟著嘴,好似被拋棄的小狗找不到豢養它的主人。

  聽他童稚的話語,心口一熱的李樗心軟到不行。「小白你告訴我,我們在哪裡?又要到什麼地方?走了幾日了?」

  她討厭一無所知,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

  「我想想……唔,剛過了陳縣,要到什麼北夷,我追了一、二、三……五天才追上你喔!我們一路上都沒停歇,累死了好幾匹馬,小黑說,若沒在出關前追到你就來不及了。」白玉璿扳起指頭數。馬不停蹄的日追夜趕,有時睡在馬背上,他也不確定究竟過了幾天。

  「什麼,北夷?!」難不成她成了和親公主?

  李樗驚駭地變了臉。她昏迷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想起向來和她不親的大姊在和親前夕派秋月來找她,說是即將遠離故土想和親人見上最後一面,而在宮中,她能見到的唯有她這個二妹,姊妹們摒棄前嫌話從前。

  她不疑有他的去了,心想離別在即,說幾句話也是好的,即使感情不怎麼和睦也是親姊妹,她既然代替真正的李樗活下來了,就當作顧及手足情,慈悲一回。

  當晚她在儲秀宮睡下,睡前秋月端了碗安神茶給她,喝下之後她再沒有清醒過,一路昏睡到此時。

  過了陳縣,再走五十裡路便到嘉定關,出關向北行一百里便是北夷的部落,下藥的人大概是認為快到目的地了,她想逃也逃不了,只能認命,因此停了藥,好讓她神智清明的下轎拜堂。

  一想到遭到李柔的暗算,李樗懊惱做人不能太善良,一時憐憫就讓人給弄到蠻夷的地盤,若是小白沒追來,她不就迷迷糊糊地嫁給番王了。

  「小樗別怕,我陪著你,還有小黑要你別擔心,他安排了人來救你。」他拍拍放在胸口的神鏡,衣衫下的鏡子被他藏得好好的,不讓人瞧見。

  聽到有個還算可靠的在一旁籌謀,李樗稍微安心的籲一口氣。「我被人綁住手腳,小白你來幫我鬆開。」

  綁得太緊了,她一動就痛,想必都磨破皮,勒出血痕。

  「好,你等我一下。」轎子很大,坐兩個人應該不會壞掉。

  突地,一道紅通通的身影如風般鑽進花轎,抬轎的轎夫有八人之多,忽覺肩上一沉,扛得蹣跚。

  「小白,你身手變好了,稱得上高、高手……啊!你……你臉上……噗哧!畫的是什麼東西?喔!不行了,肚子好痛,不能再笑了……」天呐!那是誰的傑作,未免太糟蹋那張絕色美顏了。

  紅蓋頭一扯下,李樗正對著一張濃妝豔抹的大花臉,斜入鬢角的眉畫粗成了兩條醜得要命的臥蠶,秋水雙瞳上勾成了鳳眸,滿臉塗得死白,鼻孔抹炭,顯得大而粗鄙,含朱丹口是以往的兩倍,一張嘴似想將人一口吞了。

  這打扮分明是媒婆,髮髻上插著兩朵十分可笑的大紅花,腳上是教人噴飯的紅色繡鞋,大得像船板。

  不覺得醜的白玉璿咧開血盆大口,樂在其中的笑呵呵,「空影幫我「偽裝」的,他說不能讓人看見我天下第一美男子的長相,不然大家就會一直看我,我就救不了你。」

  堂堂天機皇朝的皇帝卻為她一名小廚娘千里奔波,一路追來,他每日必照三回的美麗面容不惜扮醜……李樗笑中帶淚,動容得鼻頭泛酸。她何德何能,竟得他真摯相待。

  小白若不是皇上,她說什麼也要當一回女土匪,把他搶來當夫婿,一生一世舉案齊眉,共效於飛。

  愛上一名癡兒不可笑,如他這般純淨美好的俊美郎君,有誰能抵擋得了不去愛他,心生傾慕地只願與他比翼雙飛。

  可惜她要不起他,他不是她能擁有的,他屬於更多的女人,而那些爭風吃醋的女人當中不會有她。

  「小樗,你怎麼哭了?我幫你拭淚。」白玉璿笨拙的拉起衣袖一擦,結果他越擦越慌亂,把一張畫得精緻的妝容擦得像剛被人揍過似的,粉一坨、紫一坨的。

  她哭了嗎?李樗澀然笑出聲。「是喜極而泣,看到小白太高興了,忍不住就兩眼淚汪汪,小白不許笑我。」

  「嗯!不笑。」他重重地點頭,表情像嚴肅的小老頭。「小樗笑起來好看,不醜,要多笑,我……唔,轎子怎麼不晃了?他們偷懶……」

  白玉璿雖是癡兒,但是練過武的他,感覺比一般人敏銳,花轎一停,他不太開心的蹙起兩道毛蟲似的粗眉。他還有好多話想跟小樗說。

  但是轎外忽然傳來咚咚聲響,似有什麼東西朝轎身丟擲,定睛一瞧,李樗驚得心口一跳,那是鐵鑄的箭鏃穿轎而入,尖頭穿過三寸厚的木板,離她的左頰很近很近,再費些力氣就能將她的面頰一箭射穿。

  「小白,快走,下轎。」當機立斷的,她扯下笨重的鳳冠和一身豔紅的嫁衣,只著素衣拉著還好奇盯著箭鏃的小白滾下轎。

  外頭已是刀光劍影一片的廝殺,兩人剛一落地,見到的不是喜氣洋洋的送嫁隊伍,而是一場大屠殺,轎夫歪著頸子斜躺轎旁,一支長箭從他後背穿過從左肩透出,死狀甚慘。

  和親隊伍中有三百名官兵,太監、宮女也有數百人,浩浩蕩蕩的長隊如今只剩不到百人站立,驚惶失措的尖叫連連,不辨方向四下逃逸,根本無人顧及轎子裡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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