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初夏練習曲 | 上頁 下頁 |
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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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你會不會吃太多了?你確定胃袋不會撐破?」看她不要命似的一口一口塞,初日輝忍不住出聲制止。 「怎麼,捨不得破費?你幾時變得這麼小氣了?」她也不是吃不起,不一定要由他買單。 夏語綾看著他,明媚動人的臉龐出現一絲挑釁,言詞尖銳而挖苦,毫無平日隨和開朗的笑容。 「我找過你,在當年,但是你搬家了。」他一手抓住她白哲的手腕,深切而貪婪的凝望著她。 頓了一下,她回以他一個平靜的眼神。「這件事很重要嗎?我都忘了有你這位目空一切的學弟了。」 「你不是忘記,你只是不願原諒,我的離開對你而言不可能沒有影響。」以他對她的瞭解,傷害是不可避免的,因為她曾是那麼地相信他。 她揚眉輕笑,藉由喝橙汁的動作抽回手。「挺久的事了,想必你也不在意,舊事重提頗傷感的,不如讓它隨風而去。」 「我在意。」他再次強調,神色認真。「你應該在A大美術系,為什麼只讀了一學期然後就再無消息了。」 那年他被迫遠離自己的國家,遠渡重洋到他國求學,原以為以她的個性多少會追根究底,寫越洋信追問他離去的原因,怎料什麼也沒有。一個人在異地卻收不到她半封書信,他又急又孤單,很想飛回來和她當面說清楚,問她到底對他有幾分真心。 可是,他回不來,護照不在他手中,手邊可用的錢也被凍結,一直到三年後藉由到德國參加學術交流的機會,他才偷偷由香港轉機回台,可停留的時間不超過三十六小時。 他出了機場,去按她家的門鈴,但出來應門的是一位手臂有刺青的壯漢,他說這房子賣給他了,原來的屋主已經搬走。 那麼,他到學校找人總沒錯吧?他想那時她應該是大三學生,因此與美術有關的科系就是他尋人的目標。他相信並不難找,如她一般的繪畫天才不可能在校默默無聞。 然而教他意外的是,「夏語綾」三個字像在世上消失了一樣,三十六小時中,他都查無此人。 後來回去,他仍繼續打聽,才隱約得知她休學了,沒讀完一學期便主動放棄學籍,也少與同學有聯繫。 「呢?看來你真的回來過?看來我們錯過了。」聽他說知道她休學,她臉上並無多少驚喜,只有淡淡的一笑。其實她有回去複學,只不過上的是夜校,而且也改了科系,朝廣電方面發展,他沒有她的消息也很正常。 「你還沒說之後去了哪裡?為什麼不念美術系了?」她有才華,成為新銳畫家指日可待,不該放棄。 「那你又去了哪裡?」夏語綾反問他。 她是天生的樂天派,樂觀開朗的陽光女孩,鮮少提及自家事,總以開心的一面和別人相處,有她的地方便笑聲不斷。 可是沒人知道,她原本有個快樂的家庭,一場恐怖分子籌劃的爆炸案奪走了她至親的生命,從國一那年她便是由爺爺奶奶帶。 「我去了……美國。」他的眼眸黯了下來,隱隱浮現不可言喻的痛楚。 「真好,有錢人家的子弟想去哪就去哪,行李一提,天涯海角任你行。果然是雲與泥的差別,真教人嫉妒呀。」原來他在地球國際換日線的那一邊,時光和她至少差了十二小時呢。 初日輝眠緊唇,黑眸深沉。「不要口出譏請之語,這不是你。」 她呵呵低笑,笑意卻沒進眼底。「你又瞭解我多少?別忘了人是會變的,我們有十多年未見,你、我的心態也早因歲月的歷練而有所不同了。」他眉頭一肇,不再就她的話回應,突然丟出兩個字,「打包。」 「呃?」什麼意思?她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你不能再吃了,剩下的打包回去當宵夜。」他一把奪下她拿近嘴邊的蜂蜜蛋糕,手指不忘輕柔地拭去她纖細蔥指沾上的奶油。 看著他不同于青澀男孩的男人面孔,她將歎息鎖在心底,強迫自己冷靜保持距離。 「初執行長年少有為,敝公司與你合作是無上的光榮,日後還請多多照顧。」 「小夏,你一定要故意這麼客套嗎?我們之間沒有那麼生疏。」他咬著牙,手勁略重地捉痛了她的手。 「凡事照規矩來比較不會惹人嫌,畢竟我對如今的你一、點、也、不、熟。」說是陌生人也不為過。時間是可怕的殺手,它足以毀滅記憶,令人忘了曾有過的美好。 注視她那雙充滿鬥志的眼神,本該生氣的初日輝卻莫名笑了,如刀鑿出的冷硬面龐霎時變得無比性感。 「小夏……不,語綾,我真想念你。」 夏語綾驀然一怔,心跳失控的加速。 「你在說什麼?莫名其妙。」 「說真的,這些年來,你一直是我心裡抹不掉的影子,我很想你,想得心都痛了。」沒有對她的強烈思念支撐下去,他大概會瘋了吧。 有個別有所圖、善用心機的繼母,一個把他往國外一扔便不聞不問的父親,一群凱獻初家產業、野心勃勃的親戚,這些人聯合起來用殘忍無情的方式孤立他,讓年少的他得不到任何溫情。 被送到國外後,隻身在異鄉,沒有朋友、沒有親人,看不到、聽不到熟識的面孔和語言,每天面對的是有種族歧視的民族,用著惡毒言語嘲笑和他們不同種族的東方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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