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春天喜劇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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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低聲的咕噥著,不意讓身側的男子聽得分明,冷漠的眼底劃過似笑非笑的流光瞄了他一眼,再滑向那道靈秀的身影。 「可是你不用招呼你的客人嗎?」不知是她多心或是過於敏感,風夕霧總覺得他看她的眼神有點奇怪。 是她衣服穿錯邊了嗎?還是她又穿兩隻相同腳型的鞋鬧了笑話? 「啊!你不說我都忘記了,差點把這位先生丟在路邊。」瞧她胡塗的,老是丟三落四的忘了正經事。 「季。」他緩緩的由口中吐出一個單音。 「嗄?你剛有說話吧?!」她好像聽到什麼寄不寄的信嗎?有人要寄信嗎? 「我姓季。」他簡要的說道,沒有表情的再看向捧著海芋的女孩。 她讓他聯想到他婉約動人的母親,但她還多了一份母親所沒有的慧點生氣。 「喔!是季先生呀!你瞧我和你說了一路的話都沒問你的名字,真是太失禮了。」哎呀!讓女兒瞧見又要發牢騷了,說她嚇定客人。 「朋友都叫我靳,一個沒有根的人間過客。」他的聲音很輕,幾乎讓人以為他根本沒開過口。 顧大媽沒聽懂他的話,依然自顧自的喳喳呼呼,將近日來山上山下的軼事添油加醋的胡說一通,也不管人家有沒注意聽她在說什麼,神經粗得可以和後山的神木相媲美,絲毫不遜色。 心細的風夕霧聽得出他話中的滄桑,無根的浮萍只能隨波逐流,沒有屬於自己的故鄉,也不知落腳何處,茫茫然浮沉於滾滾紅塵之中。 這種感覺她也曾有過,每當她回到法國那個家時,她的心就會空蕩蕩地找不到目標,毫無歸屬感地只想逃離以金錢、權力築成的金色牢籠。 為了他一句沒有根的人間過客,她清澈如一湖靜水的眼眸專注的看著他,好像要看進他的心靈深處。 「老顧的婆娘,你口袋裡裝的是誰的信,你沒有親人住國外吧!」露出一截的航空信封教眼尖的趙老銅瞧了去,不懂蝌蚪文字的他只覺得非常像躺在外孫女抽屜裡的那疊。 「什麼婆娘,你這張老嘴吐不出一句好話。」她如夢初醒的拍拍額頭,連忙把弄得有點皺的信拿出來。 「丫頭,這是山下老劉托我拿上來給你的,聽說來了好些天咯!可是他剛好痛風發作沒法子走遠路,只好拜託我多費心。」 風夕霧沒說什麼的把信收下,好似那是一封無關賢要的普通航空信,不需急著拆開。 倒是她外公眉頭一皺地看她將信對折隨意一放,若無其事的回他一個微笑,不想讓任何人或任何事打擾她清幽的生活。 「快中午了,我也得趕回家送菜,不然我那山妖來投胎的女兒又要罵我慢吞吞的堆屎了。」 燦爛的陽光照得枝橙發亮,徐徐的風吹動青綠的樹葉,顧大媽了曉的嗓音從對面傳來,回音四繞驚擾林間的松鼠掉了榛果。 日夜公平的隨太陽升起又落下,一日復一日從不休息,年輕的男女相望一眼各自走向自己的道路,不曉得以為的錯過已經有了交集。 邂逅,是故事的開始,在進入涼夏的第一個月,五月的油桐花落盡如雪般美麗,靜靜地等風揚起。 「那邊又催你回去了嗎?」再怎麼捨不得,她終歸是人家的子嗣。 「什麼那邊這邊的,外公你的泥土美容還沒完成,瞧我的妙手生花讓你返老還童,一下子年輕三十歲。」 沒料到她會塗自己一臉泥的趙老銅怔愕的張大嘴,帶點花肥味道的泥巴跑進他舌尖,來不及端出威儀八方的表情當場破功。 孩子們的笑聲在身後響起,乾淨無憂地讓他忘了要說什麼。 §第三章 「媽,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開那輛爛車出去,你為什麼總是不聽勸?你不覺得丟臉也該為我們想一想,我們窮到要你開輛破車玩命嗎?」 生女肖母說得一點也沒錯,自認為話不多的顧其憂一瞧見遲歸的母親,沒等她車子熄火就先送上一大串嘮叨,一口氣不換地數落一番, 她是山上迷你小學的專任老師,這所小學的學生從一年級到六年級加起來總共有六十七個,其中有一大半是來自聖心育幼院的孩子。 人家是校長兼工友,她的命也沒比校長好到哪裡去,在缺乏師資的情況下,她一人身兼數職,既是教國語的級任導師,還要負責到三年級的社會和自然,有時還得充當體育老師及音樂老師,用不濟的運動細胞和荒腔走板的琴音誤人子弟。 雖然她的工作看起來多得教人咋舌,實際上學生少也有少的好處,她上課時間可以自由調度,配合必須幫忙農忙的學生調課。 所以什麼周休二日的制度在他們山上根本不管用,除非督察或教育局官員心血來潮來視察,不然她一天最多上四堂課,很少過午還要拿著教鞭督導學生寫功課。 因為這幾年民宿盛行,附近的觀光景點帶來不少觀光熱潮,她想他們日式的老房子剛好趕上這波懷幽尋古的風潮,索性整理了幾個空房間開放遊客投宿,生意不好也不壞,維持在小有賺頭的狀況,一個月大約有三成的投宿率,不致讓他們忙得焦頭爛額、應接不暇,還能抽出時間充當導遊賺點小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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