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她在半夜不睡覺 | 上頁 下頁
三十一


  「真是該死的小鬼!」她存在的意義是到處惹是生非,揚風點火,置別人於水深火熱之中,看別人掙扎在生死存亡之際,她的人生才更豐富。

  「我該死?」阮深夏一臉訝然,以為南宮焰口中的小鬼指的是他。

  他眉高眼低的一瞅。「我有開口嗎?別自動對號入座,你這個小鬼還不夠格替那個小鬼提鞋。」

  同樣是小鬼,年齡相仿,際遇卻大不相同,一個是天,高高在上;一個是地上的爛泥,任人踐踏。

  「喔!」阮深夏安份的閉上嘴巴,不再多話。

  阮家的故居在多年前已經拆除,手邊沒什麼積蓄的梁雁在老家附近以分期付款的方式買下屋齡快三十年的老房子,餘款剛剛繳清,屋子鄰近旗津港。

  每日進出的漁獲是大部分旗津人主要的經濟來源,靠海維生的居民樂天知命,雖然收入不多卻過得很快樂,人人臉上載滿歡笑。

  經過大量交割的漁市場,繞過一條為人料理海鮮的商店街,沿著出海口的河濱道路往上走,創校數十年的小學矗立眼前,一幢看來老舊的二樓房舍就倚著學校圍牆而建。

  地坪不大,二十幾坪而已,院子入口到屋內玄關處有一座小花圃,幾盆易栽易養的花木排列走道兩端,屋簷吊了兩盆國蘭,看來簡樸又不失雅致。

  這就是梁雁和阮深夏目前的住所,大門緊閉,兩邊窗戶加上鐵窗,有幾隻麻雀在進屋的階梯啄食。

  近鄉情怯,指的是此時阮深露的心情,她的腳步緩慢又沉重,走走停停地有轉身逃走的衝動。

  明知道自己不受歡迎,還有可能被轟出去,她還是想回來瞧瞧,確定母親的安危是否遭受威脅,無論被怎麼辱駡唾棄都無所謂,她所做的不過是為人子女的孝心而已。

  「喂!小鬼,你家會不會太安靜了?」靜得不尋常,似乎有事發生。

  怕挨駡的男孩一吐舌頭,躡手躡足的走向門口。「我媽這時候若沒去上班,肯定是上街買菜,家裡沒人當然靜悄悄。」

  阮深夏在龍門分壇時有撥過電話回家報平安,但是電話錄音,所以他不敢確定母親聽到留言是不是會生氣,繼而準備好藤條給他一頓好料。

  因此他要先探探情況,以免一進門還沒來得及道歉求饒就先遭到家暴。

  其實,他的孩子氣甚重,尚未體會到事情的嚴重性,還以為大姊姊、大哥哥口中的殺人純屬玩笑,用來嚇嚇不知天高地厚的他罷了,雪……血影姊姊雖然看起來冷冷的,不愛說話,但並下表示她就是壞人。

  男孩的心智還很稚嫩,看人的角度純粹以美醜來區分,而且不認為美人的心腸會壞到哪去,認定是大家誇大其詞。

  「你怎麼確定屋內無人,我看不只一人。」有兩道很淺的呼吸聲。

  「啊!你是說我媽在家?」哪有可能,她的豐田小汽車不在了。

  南宮焰挑起眉,握起手心冰冷的小手。「不用怕,沒人傷得了你。」

  「我……我不怕……」阮深露深吸了口氣,露出虛弱的笑容。「我比較擔心母親的情況。」

  說不怕是騙人的,她的胸口緊張得都發疼了,生怕母親怨恨的眼神會再一次撕裂她的心。

  「不怕就握緊我的手,誰敢傷害你,我就讓那人拿自己的頭當球踢。」臉都白得像個鬼了,還逞強。

  她笑笑的仰起下顎,緊握厚實大掌。「我知道你會保護我,你捨不得讓人傷我。」

  「嗯哼!開竅了,不枉費我日夜在你耳邊洗腦,終於收到一點成效了。」她還妄想離開他呢!真是不受教。

  「我媽她傷害不了我,心裡也許會有一些刺痛,但是我有你。」他是她的山,屹立不搖。

  「最好如此。」南宮焰輕哼了一聲,推推阮家小弟要他開門。「你跟緊我,別走開。」

  「嗯!」阮深露低聲應。

  門是上了鎖,但有鑰匙即可打開,可是阮深夏出門時什麼也沒帶,他乾笑地拉拉南宮焰的衣服,比比門再雙手一攤。

  「小鬼,你不會跟我說你連自己家的門也進不去吧!」那真該千刀萬剮,丟到海裡喂魚。

  「呃!呵……鎖匠就在街尾,我可以……」請他來開鎖。

  「不必,你們都滾遠點。」省得礙手礙腳。

  南宮焰將兩姊弟趕出一臂之遙,掌心覆於鋁制門把上,掌中發出的微紅光亮燙紅了整支把手,一陣白色的煙霧由鎖孔冒出,微帶金屬融化的氣味。

  不到一分鐘,阮家的門把整個燒焦,融成一堆黑黑的焦物掉落地上,門把原本的位置周圍出現一個大洞,從外可以直視裡面的景物。

  「好了,進去吧!」浪費他的時間。

  「你……你是怎麼辦到的?好神奇喔!」男孩欽佩地把手伸進洞裡,興奮莫名的一探一縮。

  「哼!你再玩,我就把你的手焊黏在門上。」讓他和門相親相愛。

  阮深夏一聽,連忙把手收回置於背後。

  南臺灣的氣候較北部炎熱,但阮家室內的溫度卻異常涼爽,和屋外相差至少十度左右,而且顯得陰暗潮濕,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熏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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