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她在半夜不睡覺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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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厭啦!導演,你又吃人家豆腐。」她狀似調笑的推開他,嫌惡的眼神一閃而過。「露露,你還不過來幫我卸裝,沒瞧見我這一身血漿很黏稠嗎?黏得我皮膚都快不能呼吸了。」 利用完了就把人一腳踢開是向如虹一向的作風,從她還是名不見經傳的小牌演員起,她就懂得以自身的出色外表為籌碼,換取她想要的成功和名利。 與男人上床不過是一種達到目的手段,身體輕賤不打緊,只要讓她捉住往上攀爬的機會,就算對方老得可以做她爺爺,或是腦滿腸肥像頭豬,她通通來者不拒。 目前她被一位電視臺高層主管包養,因此才能榮升第一線主角地位,和導演那幾夜火熱交纏算是偷吃,兩人都掩飾得很好,尚未被發覺。 而迎面走過來的小助理就和大明星光環十分不搭,格格不入的感覺就如在盛放的玫瑰旁擺上一株小草,既不起眼又缺乏可看性,很容易就讓人忽略。 「導演,殺青酒別忘了算上我一份,我先把這一身嚇人的妝卸掉,待會再和你好好聊下一部戲的劇情。」 「好,好,我等你,你快去卸妝。」呵……晚上又能……一想到香豔刺激的畫面,導演那張正方形的大臉笑得好不淫逸。 「嗯!等我喔!」向如虹輕拋了個飛吻,眼波一送風情萬種。 一轉身,人前人後兩張面皮,揚起的笑臉立即凝結為輕蔑嘴臉,嫌棄的神情和她先前所表現的玉女氣質,完全走樣成一副趾高氣揚又瞧不起人的模樣。 她邊走邊脫去染血的戲服,不太痛快的擦擦剛剛老色狼碰觸的位置,若非想要鞏固在演藝圈的地位,她根本不會和一頭豬合作,甚至和他發展出肉體關係。 一想到此她就覺得髒,感覺渾身長蟲似的不舒坦,回去非好好泡上幾天精油澡,徹底洗去他留在身上的味道,否則她會吐。 「露露,你看秦主播那個男人怎樣?他約我明天去北投泡溫泉、看夜景耶!」向如虹說這些話時不免有些炫耀成分,想讓人家羡慕她的男人緣。 「不好。」 「咦」不好? 「秦仲凡結婚了。」妻子是名女人,主持三個廣播節目,也擁有她所屬電視臺的股份。 「結了婚又如何,這年頭哪個男人守得住婚姻誓言,一個個不都朝外面的女人靠去。」她沒有罪惡感,視良知和道德感為無物。 鳥會飛,魚會遊,誰也拴不住。 「但是他的老婆有能力封殺你所有的演出機會,讓你由紅翻黑,眾人所指,從此失去發揮的舞臺。」她會一厥不振,由雲端跌落地面。 「……」沒錯,那該死的女人的確是會扯她後腿,心眼小得比針孔還叫人看不見。「露露,你很喜歡潑我冷水。」 「淋一身濕總好過淹死,除非你不想繼續發光。」她糜爛的人生是她自找的,旁人也無從置喙。 向如虹橫睇了向來不懂得巴結的小助理一眼。「當初我為什麼會『撿』了你這個死人在身邊。」 一、點、也、不、討、喜。 「因為沒人服侍得了你小大姐反覆無常的脾氣。」一不如意便拿人出氣,性格之糟連聖人也無輒。 助理一針見血的話令她惱意十足。「你不怕我辭了你。」 「我有副業。」不怕威脅。 她話一出,向如虹頓時語塞。 瀏海過長,遮住眉眼,黑髮如緞散披雙肩,半遮半掩地覆蓋兩腮,只露出稍嫌單薄的唇,和無肉的鼻樑,大半張臉孔全被落下的髮絲遮蓋。 這副打扮是故意或是無心整束,無人知曉,在大家認識她的時候,她就是一副見不得人的樣子,看不出美醜和輪廓,只知一張嘴刻薄得近乎嚴苛。 阮深露,她的名字,是一個高職肆業的小女生,聽說有二十一歲了,可是給人的感覺卻像三十歲,似乎歷經無數風霜和磨難。 「編劇」是她口中的副業,「夜的新娘」是她第三部作品,收入頗豐,但演藝圈卻沒人曉得她是「夜梵」——一名從不露面,相當具神秘色彩的「男」編劇。 唯一知情的是三年前從河中撈起她的向如虹,當時他們一個落魄、一個厭世,卻意外地搭起兩人毫無相同點的友誼,她們彼此也非常詫異能相處這麼久而不翻臉,各走各的路。 「小虹呀!我在晶華訂了位,八點鐘,不見不散。」年過半百的導演探了探頭,自以為帥氣地撩撩他頂上所剩無幾的毛髮。 不愧是個演員,變臉功夫一流,眼神明明流露出蔑視的不屑,但是回過頭的笑容卻燦爛無比,嫵媚的回以暗示的嬌笑。 但頭一偏,她又低聲的咕噥,做出難以忍受的表情。 「露露,浴桶裡多滴些玫瑰精油,再放兩把鹽祛黴,我又要被糟蹋一回了。」 這是你心甘情願為成功所付出的代價,不是嗎? 阮深露微斂眼,不願回想發生在她身上的種種過去,只能不斷的告訴自己,不能作夢、不能作夢,夢中的她是可怕而且是毫無人性的。 如「夜的新娘」所描述的,她們都是不容於世的怪物、惡魔,除了死亡,否則無法擺脫加諸於身的魔咒,惡念橫生地將人命看成一場遊戲,重覆再重覆,永無休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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