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冰心戲石心 | 上頁 下頁


  「我看八成被山中妖魅勾了魂,忘了我們是他勞苦功高的師父。」白似師大言不慚地自稱勞苦功高,絲毫不見羞色,他認為這個世界是臉皮厚的人才得以生存。

  徒弟十九年來第一次遲歸,身為人家的師父不但不擔憂徒弟出了意外,反而自怨自艾兼詛咒,只為了徒弟沒有煮飯餵食兩位不盡責的師父。

  「萬一他真的棄家而逃,那……誰來掌廚?」黑如溝可不敢吃自己煮的食物。以前養的小黃狗就是吃了他所煮的食物才一命嗚呼,如今想來還心酸。

  「黑炭頭,你不要想指望我,我寧可去啃樹皮也絕不靠近廚房半步。」白似師不想自殺。

  兩人相望一眼,重重地歎了好大一口氣。

  黑如溝一餓極就火大。「該死的臭小子,他最好不要回來,回來我非扒他一層皮不可。」

  「最好把腿打斷,他就不敢亂跑。」腿斷就不能跑,白似師說著氣話。

  兩者只顧著要壓榨徒弟,從沒想過,這些年能夠衣食無缺,全靠徒弟一手張羅。

  剛開始一個年約五歲的小孩哪懂得什麼求生之道,石拓只是摘摘野果野菜來止饑,頂多再設個不長進的陷阱捕捕野兔山鼠來烤,而且還烤得半生不熟兼帶血。

  五年後他習慣了山居生活,衣服卻因快速的成長早已變得破破爛爛,為了體蔽,他開始把獵到動物皮毛轉售給獵戶換取米糧和衣物。

  再長大一點,大概十五、六歲時,他發現山上有些藥草可以換銀兩買雜糧,所以他一有空就摘摘拔拔,挖了一大堆他用不著的藥物,等候藥商上山來購買。因為藥商是殷實的佛教徒,從不欺瞞他藥材真正的價值,總是給足了銀兩,所以石拓攢了不少銀子,全裝在屋裡的瓦罐裡。

  「白粉臉,你餓不餓?」黑如溝連說話都嫌浪費體力。

  「餓。」白似師早已餓得前胸和後背都快黏在一起。

  「喝點水就不會有空腹感,你去倒吧!」人一餓,就沒力氣,黑如溝根本連動都動不了。

  白似師斜睨他一眼。「要喝不會自己去倒,我又不是你的笨徒弟。」

  話一說完,兩人才愧疚地想起,徒弟雖笨卻孝順,明知他們未盡師父之責教導及撫養,他卻善良地任由他們擺弄,克盡為人子弟之道。不過愧疚感只有那麼一下下,兩人馬上又故態復萌。

  「他要再不回來,我要一根根拔掉他臉上的黑毛。」一邊發誓一邊猛灌剛倒來茶水的黑如溝說道。

  白似師怕茶水被喝光,也跟著仰頸大權。「我要割下他的肉熬湯喝。」

  他話才一說完,兩人不約而同做了個噁心的鬼臉。

  正當兩人灌了一肚子水而有點脹氣,石拓才滿臉笑容地背著龍煙回到竹屋。

  「師父,我回來了。」因為太高興的緣故,石拓沒注意自己錯過平常回來的時辰,仍一如往常地先和兩位師父打招呼,無視兩人陰沉不悅的怒氣。

  「你死到哪去,眼中還有師父的存在嗎?」黑如溝大聲地一吼,腹中的水跟著呼應。

  「有膽子死出去,就不要給我回來,你當逍遙居是客棧嗎?」逍遙居那塊木匾早在二十年前就爛掉了。白似師無視這一點,借著肚中裝了一點「東西」,擠出些力量「教訓」徒弟。

  石拓被吼聲震了一下,才發覺時辰已經不早了,正想解釋時。背上的俏佳人先行出聲。

  「兩位老前輩,上了年紀不宜發火,尤其忌說死字,那是不吉利的。」

  黑如溝和白似師這才眯著眼睛注視徒弟背上的人,一時收了口看了片刻,才問:「你是誰?」

  龍煙拍拍石拓的肩膀,示意要他放下她。「小女子龍煙,向兩位老前輩請安。」

  石拓溫柔地把佳人放在椅上,以保護者的姿態護在她身側,擔心師父會找她麻煩。

  但是兩位老人家一看到他異與平時的舉動,再看看椅上的娃兒美如夜星皓月,再蠢的人也看得出是怎麼一回事,笨徒弟愛上人家閨女嘍!

  白似師問:「你打哪兒來的呀?煙煙小姑娘。」

  奄奄?還一息尚存呢!龍煙暗暗翻翻白眼,甜笑地說:「杭州。」正確說法是從長安城溜出來。

  「杭州是個好地方,山靈水秀,專出標緻的美人兒。」看她白裡透紅的肌膚,真像江南三月熟透的水蜜桃。黑如溝難得看見如此絕美的小娃兒,說話語調自然的放軟,怕驚嚇嘴甜、可人又有禮的小人兒。

  「謬贊了,前輩。小地方,不足以掛齒。」她謙遜地說。其實她是臺灣土生土長的小蕃薯,和杭州城扯不上半點關係。

  「有意思,這個美娃娃我喜歡。黑炭頭,我不介意多收一個小徒弟。」白似師覺得她比那個笨徒弟有趣多了。

  「好,你的提議甚佳。怎麼樣?煙煙丫頭,想不想學個防身招式?」黑如溝扮起和藹老者的角色。

  如此盛情,龍煙深感榮幸地說道:「多謝前輩厚愛,可是晚輩福薄,我已拜在龍門下。」

  「你是龍門的人?」白似師皺眉地想起龍門總壇在湘南。「咦,你怎麼是杭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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