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冰心戲石心 | 上頁 下頁


  而說到「師父」這個詞則更可笑,當時他因為無聊而翻動了架子上的書,他們就硬要他拜師磕頭,也不在乎他到底幾歲,便認定他大概五歲,足以替他們打雜一切,便開始「奴役」年幼的他煮菜燒飯喂飽他們的肚皮。小小年紀的他哪會這些事,所以常常弄得自己灰頭土臉,手臂也經常被火灼傷,能把飯菜煮熟就不錯了。

  「黑炭頭,咱們老了沒有用了,人家開始嫌棄咱們。」白似師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往石拓身上抹。

  「白師父,徒兒哪有嫌棄你們。」石拓一陣頭疼,師父又來那一套死不認賬。

  白似師怒氣衝衝地一拍桌面。「還說沒有?你存心要餓死我們,好一個人稱心快意地獨佔竹屋。」

  「雖然是素菜,但還有一大桶白飯,絕對不會委屈兩位師父。」獨佔竹屋?這種竹屋他花個一天工夫也蓋得成。石拓心想。

  「白飯!」黑如溝苦著一張老臉。「白粉臉,咱們真該收拾包袱,免得被小輩趕。」

  「是呀!命苦唷!活了這麼大把歲數還要露宿荒野,不知道會不會被野狼給啃了。」

  這一搭一唱,配合得天衣無縫,不知情的人還以為石拓冷血至極,連兩位行將就木的老人家也容不下。

  「師父,你們到底要我怎麼做?」石拓依然不慍不火地等著兩位師父露出原形。

  果不其然,他話才一說完,兩人就爭著點明要吃醉雉雞、烤野鴨、鹿腿、羌肉等等山中野味,甚至還因口味不盡相同要大打出手。

  石拓見狀大吼一聲。「你們夠了沒?兩人加起來都快兩百歲了,還為了雞加不加油,鴨腿歸誰而爭吵,羞是不羞?」

  「你、你罵我。」泫淚欲滴的白似師小聲地裝可憐。

  石拓傻笑地捉一捉頭髮,他只是嗓門拉高了點,哪有罵人。「我是說兩位師父不要爭吵,反正以我的手藝,你們也吃不出雞或鴨的味道。」

  嗄?這倒也是。黑如溝和白似師兩人相視苦笑,早知道就撿個女娃兒回來,要不是當初那頭落入陷阱的大黑狼,臨死時還緊咬著口中的食物也就是石拓,他們也不會為了上等狼肉而帶回個笨小子。失算,真是太失算了。

  「師父,你們先將就這一頓,等會兒我再出去獵些野味來讓你們打打牙祭。」身為掛名的徒弟,石拓知道自己有得操勞了。

  黑如溝和白似師聞言臉一沉,勉強地挾起一截黑黑的「草杆」,混著有些焦黃的「白」飯吞咽,而吞不下去時再喝口有些綠濁的豆腐湯將其沖入胃袋。

  「唉!吃飯。」白似師歎息地吐出一片枯葉。

  「是呀!吃飯。」一旁的黑如溝則搖著頭嚼著飯粒中一截小指頭大小的石頭。

  石拓沒有出聲,靜靜地吃著他有始以來煮得最成功的一桌菜。當然他吃不出好壞,因為沒人煮過比他更好吃的飯菜,所以他挺滿意的。

  「來,師父,嘗嘗這道炒白筍。」他各挾了一大「片」竹筍放在兩位師父碗中。

  「哦……」

  兩人淡淡地應一聲,埋首在飯菜中連頭都懶得抬,免得他們猜錯碗中素菜「生前」的模樣。唉,命苦呀!他們在心中哀泣。

  在場惟一吃得津津有味的是味蕾嚴重損壞的石拓。

  「該死的臭石頭、該死的爛花、該死的小白兔、該死的天氣、該死的風,還有這座該死的狗屁山!」

  在空曠杳無人跡出沒的山溝旁,有個渾身沾滿泥巴的小人兒,由那黏濕的泥巴曲線看去,可以隱約看出污泥下的玲瓏身段是多麼曼妙,即使污泥也掩不住由內散發的光華,照樣美得令人心悸。

  「去你的李暘,都是你害我當『失足的少女』,還有沒良心的向景天,我一定要向雲拿藥毒啞你。」

  這位正在怪東怪西卻不怪自己大意的女人,正是從甯南王府藉口偷溜的龍煙,她把王府的問題全留給向景天那個大笨蛋。

  一到王府,她立即診斷出王妃被下了藥而傷及內腑,所以開了幾帖藥方要王妃連吃兩個月,然後再假裝有幾味藥材不全,她必須出府尋找。

  其實那藥只要連吃一個月就能根治病源,但她故意要王妃多吃一個月是為防小人暗算,她在留下的信中交代向景天一個月後要換吃另一帖補身的藥材。當然,他不知道那藥是補身提神的,也以為她當真出府尋找藥材,還傻愣愣的當王府免費的保鏢。

  但報應來了,所以她才會跌落山澗。

  全是那朵千蝶蚊蘭惹的禍,千蝶蚊蘭花因為形碩大如人頭,花蕾如千百隻蝴蝶棲息,葉片青紅似卷起冬眠的蚊而得名。它是百年難得一見花中聖使,雖然雪白的花瓣帶著劇毒,她亦無懼地赤手攀折,因為其花蕾中心搗出的紅汁即是解藥。

  只是,她發現她做了一件蠢事,所以誤踩了陷阱而被其利牙硬生生地箝住無法動彈,而那個害她身心受創的危險物品就是捕獸器。

  「天啊!窘斃了,這下非被莊裡的那些閒人笑死。」龍煙有些不敢想像他們知情後的嘴臉。

  原本她心細地發覺草叢裡有窩剛出生的小白免,所以避開她們改踩在大石上,誰知風突然一吹,她足下一個不穩而想換個更穩固的大石站立。可惜她估算錯了緩衝力,一時沖過頭跨越大石,就這麼踏上隱藏在大石旁的捕獸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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