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酷郎擄秋 | 上頁 下頁 |
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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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化二重天,天之上是神,天之下是人,各有靈通,休講天機,全賴一張嘴。 「什麼好兄弟,你就見不得我快活是吧!」兩眼氣紅的白茫不甘地朝他肩上一捶。 嘖!真重,想害他得內傷。「姻緣自有天定,誰叫你掙扎了兩年還不表白,兄弟我也無能為力。」 「少說風涼話,我自認臉皮沒你厚,遲遲開不了口。」懊惱已無濟於事。 「秋兒不適合你。」 「你說反了吧!是我配不上她。」他有自知之明,月與星相似卻差之千里。 秋兒的蕙質蘭心不輸一位閨閣千金,優雅不失清靈,脫俗而綽約,理智中猶帶一絲慧黠,出塵的五官染上不凡的氣度。 若非家道中落,否則以她的姿容早已是王孫公子們追逐的窈窕佳人,何需勞心勞力為八王爺府爭氣賣命。 雪泥難和,天與地看似相連,其實始終兩兩相望,他是自慚形穢,明明心存戀慕卻無法更進一步,徘徊在原地空對自我。 可是看到那個人的出現,他又不免有幾分怨妒,是他先發現她的美好,實在不願拱手讓人。 「白兄弟勿妄自菲薄,秋兒太聰慧了,她需要的是一位能制得住她的男人,而你只會被她牽著鼻子走。」 「我甘願不成嗎?」他口氣惡劣的沖出一句,隨即悵然地抓抓頭皮。 向青華善解人意地搭上他的肩。「去喝一杯如何?春兒釀了新酒。」 「不醉不歸?」 「好,陪你醉個痛快,當是賠禮。」他口裡說得豪爽,實則在心底哀號;先喝一大碗解酒菜不知有無功效? 「哼!你欠我一個老婆,記得要還。」白茫拎起他的衣襟賭氣說道。 「是、是,我準備改行當媒人公。」專牽紅線。 失意的人最大,他捨命奉陪總成了吧! 一年有四季,月有盈朔,人也不可能天天順遂,當存後顧之憂,方解百年之禍。 那廂春風得意,這頭失魂落魄,歡樂幾家有。 「走走走,去喝光春兒的好酒,咱們來當楚狂,狂歌笑孔丘的虛偽……」 聲音漸遠,一片黃葉飄落。 自是多情。 白家堡一聲聲咒駡言詞流瀉一室,滿地的汙紙任意揚放,字字清麗有餘,力道不足,看得出不用心。 一位嬌媚的俏佳人趴伏在書桌,有一劃沒一劃地抄寫著女誡和三從四德,墨幹了又添,袖口沾上了汙黑而猶不自知。 好個班姬,守寡就守寡嘛!幹麼沒事寫了七篇女誡,卑弱、夫婦、敬慎、婦行、專心、曲從和叔妹,教壤後世人。 「晚寢早作,勿憚夙夜,執務和事,不辭劇易。天哪!當女人當得這麼辛苦,我寧可出家當尼姑。」 埋怨不已的白綠蝶寫得手發抖.在紙未謄上參拾柒,表示是第三十七遍,往後還有六十三篇。 要她晚睡早起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通常她是早早上床安睡,近午才起來,能不多事就儘量不沾染,雙手細白不願操勞。 什麼「婦不賢則無以事夫,婦不事夫則義理墜廢,若要維持義理於不墜,必須使女性明習義理。」丈夫是天,必須敬謹服侍,但是若遇到殘暴不仁的良人呢?亦要謹守愚規盲從嗎? 哼!班昭嫁了個好夫君曹世叔才能有所成就,若是夫君是荒淫無道之徒,她哭都來不及了,哪有空間編書立傳,左右漢室榮衰? 「貞靜清閒,行已有恥,是為婦德;不瞎說霸道,擇辭而言,適時而止,是為婦言;穿戴整齊,身不垢辱,是為婦容;專心紡績,不苟言笑,烹調美食,款待嘉賓,是為婦功。」 唉!外面的天空好藍,她為何得和死人的歪句周旋,瞧瞧「叔妹」篇寫得多荒唐,與丈夫兄弟姊妹相處要識大體,明大義,受氣蒙冤也是天經地義之事,不可一意孤行失了和睦氣氛。 拜託,若是姑叔誣陷大嫂偷人難道不用辯解,任其屈辱加身,然後懸樑自盡以示清白? 荒謬,愚昧,這是自貶其身;班昭一定沒受過氣,所以無從得知被人淩辱的苦,班家一門都受漢室重視,夫家哪敢得罪,不捧在手心當寶才怪。 「莫兒,和兒,你們寫好了沒?」不耐煩的白綠蝶一睇坐在一角的兩抹人影。 一藍一綠的孿生姊妹各執墨筆一枝,揮汗如雨地用心臨摹,整整齊齊地疊好十數張紙,不似另一旁龍飛鳳舞的雜亂。 主子有難,婢女挽袖相助。 「小姐,你別催嘛!耳無淫聽,目不斜視是什麼意思?」筆劃更多。 「少囉嗦,快寫,我心情非常不快。」討厭的臭墨,更想摔了它。 「小姐,你以後就避著堡主一點,不要惹他生氣。」和兒甩甩手,大膽地呼出一口氣。 手酸死了,小姐犯錯,丫鬟就苦命了。 「你到底是服侍誰?我還不夠忍讓呀!」不然她何苦抄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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