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嫁妝滿地 | 上頁 下頁 |
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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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水封城的第五日,連日來的大雨終於停了,天邊出現一道七彩霓虹,又過了三日洪水才退盡。 洪水一退,齊向遠和齊正藤連忙出城運糧,不管路面有多麼泥濘難走。因為他們知道,不趁著這個時候把米糧運回城,等城外的百姓吃光了手上的食糧,一饑餓便會行搶。 人一餓,暴動就起。 他們整整拉回二十車大米和白麵,本來還有更多,但他們擔心車隊太過龐大,引人注意,因此少拉了十幾車。 誰說買田置地不好,這些可全是蘇輕憐的土地刨來的。 這位像花粟鼠有儲糧習慣的齊二少夫人,當真儲了不少糧食,她幾座糧倉都是滿的,猛然一開倉,真有豐衣足食的感覺,誰想得到外面流民成災,食不果腹的躺在路邊等死。 不過蘇輕憐的當機立斷也發揮了極大的效用,她讓人冒雨搶收地裡的作物,不眠不休地把一袋袋的糧食烘乾,或是製成醬菜,增加了食物上的供應。 雖然幾百頃土地只收成三成,那也是極可觀的數目,在周遭幾個縣城都遭難的情況下,她手中的糧食就成了奇貨可居,縣裡幾十家大戶的存糧加起來還不到她的五分之一。 這算揚眉吐氣了吧,她回想丈夫以前的嘲笑,她就是地主婆怎樣,老娘有糧,想吃就得看她臉色。 「婆婆,你小心燙,傍晚還會再發一次粥。」看到狼吞虎嚥的老婆婆,齊無雙用略帶無措的笑臉提醒。 行善嗎? 蘇輕憐會用鄙夷的眼神睨上一眼,說:她在替她爹積功,地方官員要政績做得好才能得到皇上的嘉獎,她趁著水患,一日施粥兩回,百姓餓不死,她爹這縣太爺自是好處多多,她這叫孝心。 這是真的,蘇輕憐從來就不是有善心的人,她更怕麻煩,路有餓死骨與她何關?人又不是她殺,頂多看個兩眼,念兩句阿彌陀佛,照樣走她的陽關道。人生何其短暫,哪有空閒悲秋傷春。 然而她可是蘇家人,與蘇家一榮倶榮,一損倶損,若蘇正通治理的縣城出現暴亂、鬥毆、瘟疫、屍橫遍野,他上頭的官員會在他年度考核批上個「優」嗎?只怕是削官丟職,發配邊疆的可能性高。 身為他的女兒,蘇輕憐當然不能眼睜睜地看父親被流放三千里,連帶著她娘、她哥哥,乃至於嫁到管府的姊姊受到牽連。 因此,當想跟著她出城瞧瞧田地受損情形的齊三小姐一提起助人,她二話不說的辦了粥棚施粥,並且將府裡勾心鬥角的人全給拉出來,讓她們瞧瞧別人是怎麼過日子,她們身在齊府又有多好命。 她從不否認她的出發點是沽名釣譽,為她爹和齊府博得「樂於助人」的好名聲。可誰知縣官千金和齊府二少夫人的雙重身分,竟成了抛磚引玉的效果,不少家有餘糧的大戶人家也紛紛搭建粥棚,不稀不稠的白粥一日兩施,造福鄉里。 真是意外的豐收,蘇大人所管轄的縣城是此次水患受損最輕的地方,死亡人數最少,流民的安頓最為妥當,一次民變也沒發生,人人有飯吃,餓死的人一個也沒有。 「二嫂,你人真好。」她以前都錯怪二嫂了,娘總說二嫂的壞話,害她以為二嫂真的很壞。 是吧,是吧!多誇誇,很快地就曉得她有多邪惡了。「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是為人的根本,人若不知善而行惡事,枉為人。」 齊無雙一臉佩服地望著故作謙遜的二嫂,「二嫂說得好有道理,可是娘為什麼不喜歡你,還要我離你遠一點?」 「自古以來婆媳是天生的死敵,沒有為什麼,就是合不來。等將來你嫁人了,千萬不要相信婆婆把你當女兒看待的鬼話,因為你們爭的是同一個男人,而婆婆永遠是占上風的那個人。」孝道的大帽子一扣,一票媳婦死一地。 「為什麼婆婆要跟媳婦爭?」她想不通。 「因為天底下的男人都靠不住,兒子是自己生的,是身體落下的一塊肉,婆婆理所當然的占為己有,視為所有,媳婦想來搶她的「肉」,就是敵人。」這就是女人可怕的佔有欲。 不認為自己靠不住的男人在兩人身後輕咳了一聲,但是沒人理會他,他自討沒趣地繼續站著。 「是這樣嗎?」齊無雙還是不懂。 蘇輕憐笑著拍拍小姑的小肩膀,「二嫂說的絕對沒錯,你好好想想便能悟出真理。去吧,你去幫幫芙姐兒她們,她和蓉姐兒那一桶還剩下大半呢!」 這孩子太有愛心,每一次都把碗盛得快滿出來,流民們都喜歡來找她盛,一桶粥很快就見底了。 齊府粥棚搭得不算小,一共抬出五大桶半人高的粥桶,有點小小惡趣味的蘇輕憐特意把鬧得最凶的金姨娘、周姨娘排成一組;妻妾絕對不和又懷有身孕的田氏與方玉蟬一組,主僕離心的方氏、陳姨娘一組,再來是兩名性情回異的庶女。 她呢?當然挑軟柿子,和最無害的齊無雙一組。拐拐小傻子也挺有趣的,她說什麼居然都相信。 「什麼叫男人都不可盡信,這句話有爭議。」他覺得好受傷,被妻子捅了一刀,他明明是天底下最講誠信的人。 「去去去,別靠近,你身上是什麼味呀,是掉到醬缸裡了嗎?」一股很重的臭酸味。 齊正藤自己聞了一下,還真是不好聞。「我剛到你位於東林村的莊子去搬糧食,你醃了好幾缸醬菜,我不小心踩破了一缸。」 「現在知道地主婆的法力無邊了吧!被糧食砸到頭是什麼感覺?」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她習慣凡事預留後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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