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嫁妝滿地 | 上頁 下頁
二九


  齊正藤咳了兩聲,耳根微微泛紅。「有句話說做生不如做熟,熟客較知彼此的性情、好相處。」

  「生張熟魏?」她想到的是皮肉生涯。

  他一愣,差點笑出聲。「你想到哪裡去了,滿腦子古裡古怪,我的意思是說,與其嫁給不知根底的陌生男子,不如選個在你身邊、熟悉你一切的人,他懂你、知你,不會讓你難過。」

  「哪有什麼身邊的人,我娘在這方面防得緊,從不讓我和外男走得近……」突地,她呼吸一窒,視線落在兩隻交迭的手上,她先是覺得不可能,漸漸地粉頰有點發熱。

  「我不納妾,通房、侍婢一概不收,就守著你一個人,你想買地,我就陪著你買,你想藏糧,我幫你藏,你要辟果園,我來栽果苗,讓你日日夜夜都歡喜。」他能做到全心全意。

  「齊、齊二哥,你突然這麼說,我、我沒想過……」他這是被牛踢到了嗎?存心讓人受驚嚇。

  蘇輕憐被他突如其來的話驚著了,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她覺得太荒謬了,他怎會對她有那方面的想法?

  記憶中的藤哥兒是個胖乎乎的受氣包,愛哭又沒膽,他總要她開導再開導才能積存自信,在她的獻策下討好他祖母、應付親娘,打擊對他別有用心的姨娘,重塑他在他父親心裡的印象,逐步的蠶食齊府這塊大餅。

  後來胖小子不見了,出現個俊哥兒,兩種樣貌,兩種體形,他變的是外在,但他還是她親近的藤哥兒,這一點對她而言是不變的。

  她沒想到小小兒郎也有長大成熟的一天,他變得俊逸挺拔,有了個人思想,他會去表達感情,親近友善的人,開始計劃將來,他變得沉穩,變成是即將轉換身分的……男人。

  「你離及笄還有兩年,可以好好地想一想,我就在一牆之距,夠你看清楚了。」沒有人比他們更瞭解彼此,也沒人比他更適合她。

  經他一說,她心口抽得發慌。「你讓我心慌了,你離我那麼近,我卻……不管,你嚇到我了,我得回去琢磨琢磨,你我太熟了,熟到你把眼淚、鼻涕抹在我衣服上的樣子我都記得。」

  這就是太熟的壞處,全無秘密。

  齊正藤舉高兩人相握的手,牢牢握緊。「我說過,不急,我不會逼你,你慢慢的想,把我放進你心裡。」

  把我放在你心裡……她的心嗎?

  蘇輕憐感覺胸口熱熱地,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熱流流過心窩,微燙,慰得人心發暖,帶了點輕微的澀。

  她能把他當男人來愛嗎?她自問。

  「看好了嗎?小小,時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城。」在外面耽擱太長的時間對她的名聲不好,會引人非議。

  神情恍惚地點頭,她回看天邊的流雲,一抹紅霞掠過。「齊二哥,你剛說的話,我會考慮。」

  做生不如做熟,素未蒙面的陌生人哪及得上長年往來的青梅竹馬,選擇了他,最大的好處是娘家就在隔壁。

  此時心很亂的蘇輕憐不願多想,她想順其自然,若是有緣自會在一起,無緣,說再多也無益。

  兩年啊……

  「小心腳下的石頭,別分神。」看來她是把他的話聽進去了。

  齊正藤小心翼翼的將發怔中的蘇輕憐送上馬車,囑咐夏笙、秋嵐等人照顧好她,他如來時的跨鞍上馬,亦步亦趨的跟在馬車旁邊,回程的路上安靜無聲,無一句交談。

  一上車,蘇輕憐便閉目佯睡,可是腦海裡不斷播放著和他有關的畫面,從兩人相識之初開始,到不間斷的通信時日,再相見的意外驚喜,酒樓、土地、兩小無嫌猜,四目相望的瞬間……

  陳四駕的馬車很平穩,不一會兒就回到城內,但是假寐中的蘇家小姐卻被一長串鞭炮聲驚醒。

  劈里啪啦、劈里啪啦——

  「發生什麼事?」誰家娶媳婦?

  「奴婢也不曉得,街上有人敲鑼打鼓,奔走相告……咦,春闈的榜單出來了,我們縣裡有人考中進士……」原來是金榜題名了,難怪鄉親們這般興奮。

  聽說發榜了,蘇輕憐立刻派人去打聽,結果讓人萬分驚喜,蘇正通竟然考中了!

  「你……你這個死丫頭,給我這個幹什麼?」待嫁新娘子羞忿地捶打笑不可遏的妹妹。

  「添妝呀,不然拿來當扇子握風不成?」給了這些她也很肉疼好不好,她攢了好久的私房。

  「你沒別的東西好送嗎?一副頭面、幾根簪子,或是自繍的屏風也成,你……你給我這玩意我怎麼能收。」這個傻妹妹呀,存心要讓她心疼死,她的眼淚止不住了。

  「別人有不如自己有,我全換成你的名字了,你要藏好,別讓人看見,以後若婆家待你不好,你還有翻本的本錢,不用看人臉色過活。」凡事要預留後步。

  原本任職平陽縣典史的蘇正通考上了進士第四十五名,在平陽縣令管大人的舉薦下,又剛好本地縣令出缺,很快有了令人驚喜的結果。

  在等了六、七個月後,蘇正通回原籍就任,是頭戴翎帽的七品縣太爺,蘇家全家又搬回原來和齊府相鄰的宅子。

  不過因為升官了,須增人伺候,還得準備幕僚的住所,因此買下另一邊的宅子,兩邊打通成一家,蘇府的宅邸寬敞又明亮,由前堂走到後院要多出一刻,熏風送香的荷花池應景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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