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嫁妝滿地 | 上頁 下頁


  「他大你幾歲?」姨娘生的,難怪了,嫡庶有別,庶長子嫉妒嫡子,存心要弄廢他也不奇怪。

  「一……一歲。」他又想哭了,他的臉好痛。

  聽到差一歲,又看他的體型,蘇小小有吐血的感覺,「他比你高,比你壯,比你胖?」

  「英哥兒很瘦,他比我高半顆頭。」祖母喜歡他胖乎乎的樣子,一直叫他吃,說吃胖點才有福氣。

  「那你還輸他,未免太沒用了,光用壓的你也能壓死他,你知不知道你體型上的優勢。」那身肥肉一壓,包管沒人敢再找他麻煩,一隻小胖腿一踩,都能讓人吐出昨天吃的菜了。

  他脹紅臉,「我……我們說好了只比劍,不、不可以賴皮,我的力氣比他大。」

  「所以說你是笨蛋,君子之風不是用在這裡,既然他都不怕你破相了,你還擔心他手斷腳殘嗎?比劍也能用手肘撞他胸口,這才兵不厭詐。」等等,她在幹什麼?居然在教小孩子打架的要領,她越活越回去了。

  「我不是笨蛋。」吼完的藤哥兒一看見蘇小小鄙夷的神色,不自覺地瑟縮他的胖身體,面色悻悻的,呐呐地道:「真的能用手肘撞英哥兒的胸口嗎?要怎麼撞?」

  見他還不算太笨,懂得虛心求教,蘇小小將她學過的防身術傳授他一招。「這樣頂,懂不懂?用手肘的力量借力使力,而且你又胖,直接把人撞出去都成。」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她不是暴力狂,而是做功德,總不能老讓善良的孩子吃虧,心性太直得稍微掰彎些。

  只是這時的蘇小小不知道,她這一教,教出無窮後患,日後商場上多了一位心狠如狼,狡詐似狐的大奸商。

  「啊,不行!你的傷口還在流血,一定要上藥才行。」雖然血流量變少了,可是仍微量地汨汨流出。

  「我沒有藥……」藤哥兒聲音很小,低如蚊蚋。

  看他一副被欺負得很慘又可憐兮兮的樣子,蘇小小想到她以前養的一隻小白貓,她撿它時,它被雨淋得濕答答的,露出骨瘦如柴的小身軀,兩眼委屈的盯著她喵喵叫,好像她是它的貓媽媽,正尋求她的溫暖。

  「算了,算我做件好事好了,我那裡正好有一瓶止血化淤的藥粉,我去拿……哇!這麼高,我怎麼回去?」回頭一抬,蘇小小這才發現兩家的圍牆築得很高,她沒摔死或是扭傷足踝真是幸運。

  「杏樹下那顆太湖石後頭有個狗洞,我以前常在那裡鑽來鑽去。」後來他變胖了,鑽不過去,會卡住。

  「狗洞?」讓她鑽……看看牆的高度,再瞧瞧自個的個頭,臉色有些不甘的蘇小小為不得不的形勢低頭。

  「你自己按緊,不要鬆開,我一會就回來……」咦,誰拉住她?

  「你要走了?」藤哥兒肥滋滋的手拉住她海棠色石榴裙,面上露出要被丟棄的表情,眼神好無助。

  長期被親生父母忽視,又找不到同輩的傾訴對象,身為嫡子卻享受不到出身所帶來的優越之處,長年遭受庶子的打壓及下人們的漠視,內心卑微的胖小子極渴望別人的關懷。

  即使只是一絲絲、一縷縷,他也猶如在沙漠中行走的渴水旅人,只要有那麼一口水都想緊緊地霸住,不讓那水從手中流逝。

  那是救命的水源。

  對於藤哥兒而言,蘇小小的出現無異是生命中的那口水,在他極度恐慌、缺乏關注的時候來到身邊,他感覺到溫暖,有人關心,便不自覺地產生依賴,捨不得她離開。

  「我要回家拿藥,不然怎麼替你上藥?」她拉了拉裙子,拉不回來便惡狠狠地瞪他。

  「你會很快就回來嗎?」他胖胖的圓臉很不安。

  她重重的點頭,「當然,總不能看你流血流到死。」

  「不騙人?」他好喜歡跟她說話,她好凶,但人很好。

  「騙你有銀子撿嗎?」沒安全感的孩子。

  他一點點地把手放開,「那你要趕快回來,我等你。」

  而「我等你」這句話,成了他們日後常用的親昵密語。

  「好啦!你乖乖地等著,我很快就回來。」她揮了揮手,朝靠牆的太湖石走去,在牆與石頭間真有個能容四、五歲孩子通過的小洞口,底下都長滿了青草,不過草長蓋住了沙礫,洞口沒有很髒。

  看了一眼狗洞,蘇小小嫌棄了一下,她彎下腰,將小小的身子往牆的另一端鑽。

  用帕子捂著臉的藤哥兒則站在牆根,淚眼濛濛的看著她一點一點的擠出牆面,終至消失。

  望著空空的狗洞,他的心也像空落了一角,心裡很空,似乎剛裝滿的暖意又丟失了,既孤單又失落。

  而另一端的蘇小小鑽出狗洞,從容不迫的拍拍衣裙上的草屑,她想幫人真是一件苦差事。

  驀地,一雙繡著蘭草的粉色緞面花鞋映入眼中,她僵了一下,輕吐粉舌,笑靨如花的抬起頭,輕輕喊了一聲,「娘。」

  淡淡的玉蘭香氣伴著一聲無可奈何的寵溺迎面而來,「野到隔壁去了,我們家小小到處都交得到朋友。」

  「娘,我下次不敢了,我沒有做壞事。」她是在幫助人,這是見義勇為、有俠氣,路見不平踩上兩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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