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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可是那時候杜晦之已經坐穩世子之位,而她的兒子尚在繈褓之中,她又不能明著叫杜晦之讓位,只能徐徐圖之。

  因此她對杜晦之一家態度丕變,不是妄加罪名加以責罰,便是嚴令其妻小學規矩,將他們折磨得死去活來,要不是有杜晦之護著,兩人只怕早已不在人世,只剩白骨一堆。

  只是杜晦之受皇上器重任命為代天巡撫,代替皇上巡訪民間冤情,他這一去便半年沒有消息,更有傳言說他早已身故,知恩侯夫人一聽認為機會來了,便暗中下了死手,屆時就能以杜晦之一房無嗣為由,名正言順將世子之位移轉給她兒子。

  「我讓人將他們安置在天涼寺,不過……」司徒飄花從懷中取出一物,往細膩如脂的皓腕一扣。「不准取下,我忙了一夜才弄好的。」

  「這是……」她抬腕一瞧,腕上多了一條赤金打造的鏤空海棠花手鏈,鏈子下方垂掛著一對白中透藍的同心結玉墜。

  他得意的笑著道:「就是那救了我一命的獸形雙色扳指,我怕套在拇指上不小心被自己弄掉,因此用一條紅繩綁住掛在脖子上,那夜黑衣人的短匕往我胸口一刺時正好被扳指擋了一下,刀尖滑向左肩入肉半寸,而扳指由一而二削對半,可這東西是你送我的,我捨不得扔掉……」

  司徒飄花想了又想,無意間看到扳指的斷面形似孫如意曾畫過的同心,他便一刀一刀刻出兩心相連的形狀,一邊一半,兩個合起來便是心心相印,斷玉重塑。

  孫如意看了很喜歡,扣上了結就不拿下來,時不時看上兩眼,然後眯上眼一笑,想著那傻子得意不已的狂笑。

  本來還想告訴他若數日後通州有事不要著急,往高處尋她便是,可是她話還沒來得及說,人不知不覺便睡著了,直到翠竹來喊她起床用膳才迷迷糊糊睜開眼。

  那個說要和她永結同心的男子已經走了。

  ***

  「你說的可是真的?」溫老爺子頭髮半白,驚喜不已的撫須大笑。

  「是真的,如意哪敢哄外祖父,外祖父六十大壽是喜事,如意便喜上加喜,給你添福添壽,義捐五萬石大米和棉被舊衣給天涼寺,等天涼之後再分給通州附近的窮苦人家。」

  她用溫老爺子的名義將糧食衣物送往城外的天涼寺,既是祝福也是未雨綢繆。

  天涼寺位於天涼山的山頂,地勢極高,是山洪暴發中少數避過一劫的地方,寺廟之廣足以容納數萬香客。

  「好,做得好,心存善念便是蒼生之福,咱們沒少那口吃的,拿出來施惠於民就是大善,你娘把你教得很好。」不愧是他們溫家的好苗子,心思正,胸有乾坤。

  孫如意抿唇淺笑。「如意是跟外祖母、外祖父學的,你們是大善人,自家的小輩怎能不跟著走善路。」

  溫家富了以後就想回饋鄉里,鋪路造橋、興辦義學,蓋了一間專門收留無主屍首的義莊,請了一名孤苦老人照看,每到青黃不接的季節還會搬出粥桶接濟窮苦人家。

  不是每一個家有餘糧的人家都肯行如此善舉,天底下多的是富而不仁的有錢人,只想著苛刻農民使自己更富,不思他人之苦,極力捜刮油水,踐踏別人的勞力所得。

  好人應該有好下場,種善因、得善果,溫府是眾所皆知的積善之家,造福百姓無數,所以不該有滅門之禍。

  「就你會說話,聽得外祖母心裡歡喜,來,過來,讓外祖母瞧瞧,都大姑娘了,長得跟你娘一樣好看。」溫老太太稱讚道,那鼻兒和小嘴簡直和女兒一模一樣,就那雙眼睛像她爹,眼神正直清明。

  孫如意走了過去,一隻柔萸被溫老太太握住。「外祖母這是變相的誇自己嗎?我是娘生的,娘是外祖母的女兒,我們三代都是美人兒,外祖母是老來俏,美得天生麗質。」

  這話一說,圍在溫老太太身邊的女眷都笑了,連帶子孫輩們也都擠眉弄眼,看看哪來的麗質天生。

  「聽聽,這才是人話,你們一個個皮猴就得跟如意多學學,我這是老來俏,不是滿臉皺紋。」溫老太太非常開心。

  有個小外孫女在身邊逗逗趣兒,日子多暢快呀,人也老得慢。

  「是,你老人家有了如意就瞧不見我們這些兒媳了,黃花菜一過了季節就蔦了,怎麼比得上小花骨朵兒。」傅氏故意說著酸話,還一臉苦的捂著面說自己老了不能見人,把眾人都逗笑了。

  「去去去,你都幾歲的人了還好意思和小姑娘爭寵,如意就是長得好,水靈水靈的,小嫩臉跟朵花兒似的,讓人越看越喜歡……」溫老太太臉上的笑花越開越大朵,怎麼也停不下來。

  隔輩親、隔輩親,老人家一上了年紀最樂見小輩,左摟一個、右抱一個,那比吃了靈丹妙藥還快活,每天笑三回能增十年壽。

  「娘說的是,如意是京城長大的,一看就大氣,大嫂這朵老黃花都枯了,少了那麼一點點靈氣。」溫二太太蘇氏說到一點點時兩手故意拉得很開。

  「走,扯後腿的走遠些,我不認識你。」傅氏假意推人,手一揮當是嫌棄。

  「偏不,我就要纏著你,纏久了你就熟了。」蘇氏也是有趣的人,人家一推完她又纏上去了。

  「你呀!臉皮真厚。」傅氏取笑道。

  「不厚怎麼跟你做妯娌?」蘇氏眨眨眼。「不過如意都捐了五萬石白米,咱們當舅舅、舅母的可不能小氣,我們這一房就捐五萬石白麵,今年的收成似乎不太好,入夏後時陰時晴,田裡的稻子都長不好……」

  稻花是開了,可是雨水一打又落了,結的穗子幹幹扁扁的,看來秋收的作物至少要短兩成。

  蘇氏不知的是糧食並非短缺,而是顆粒未收,剛結花苞就泡入水裡了,水一退全爛在田中央。

  「一個白米、一個白麵,你們是想逼死我呀!還不快幫我想想捐什麼好……」傅氏扶額,一臉苦惱。

  「藥材。秋風涼,再說秋天一過就入冬了,雖說通州的雪沒京城下得多,可還是凍人,咱們有棉襖穿,別人住的卻是茅草屋,有備無患總是好的,我祖父是太醫院院使,所以我一想到的便是與救人有關的藥材。」孫如意幫著出主意。

  聽她一席話,溫家人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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