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潑辣美人 | 上頁 下頁
三十三


  但,世事豈能盡如人意?

  總有意外。

  「星兒,你欺騙我。」

  與此類似的字句不斷出現在江柳色埋怨的口中,似有頗深的挫折感,又像……欲求不滿的呻吟聲。

  是的,如果一位所傾慕的女子睡在咫尺處,衣著暴露地翻來覆去,是聖人都可能一夜化身禽獸,吞噬了身側的美味。

  而他若稍一有動作,鋒利的刀身就立即微泛寒色,好像在警告「人性本善」,勿以惡小而為之。

  「安靜點成不成?我在沉思。」盤腿而坐的宋憐星半閉著眼運氣。

  「你已經沉思了一個時辰,你是故意的是不是?」這是懲罰,最嚴苛的一種。

  嗯哼!頗有自知之明。「怎麼會呢!秀色可餐令你不滿意嗎?」

  「那也要含在嘴裡吃得下肚才有飽感,畫餅難充饑,你瞧我餓得骨瘦肉貧。」他是個男人不是修為入定的和尚。

  「做人別太挑剔,你的賬目核對完了嗎?」一收氣,宋憐星掀開的媚瞳盈滿笑意。

  江柳色痛苦的一呻。「別顧左右而言他,我知道你非常不高興。」

  「不會呀!我挺開心的。」看他受苦是件賞心悅色的快事。

  「你要氣多久?」他不曉得還要忍耐到幾時。

  「誰告訴你我在生氣?」她豈只生氣,還有種遭人踐踏的羞辱感。

  妓女就不值得尊重嗎?她會淪落風塵情非得己。

  家園被抄,貶為官妓,若非她的美色及圓滑手段能為大清盡一份力,成為大內密探之一,只怕今日的她已和家人一般,白骨一堆。

  今時今地一再被人提及議論,就算不在乎也會生氣,好像原本不痛的腳多踩了兩遍,多少會有點痛處,甚至紅腫。

  誰有資格指責她妖女,在江湖上行走,有不沾血腥的俠士嗎?她不過行事詭異了些,不照既定的武林規矩走罷了。

  既然大家都說她是妖邪的壞女人,不使使壞太說不過去。「星兒,事前我並不知道她要來,不然我會及時阻止她入堡。」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傷害她。

  宋憐星不信地一嗤。「以你的爛好人個性只會妥協,我不認為你能硬得下心腸攆人,說不定還會輕聲細語的安慰兩句。」

  「錯不在她,總不好惡言相向。」誠如她所言,他不是會對人嚴聲厲言的人,但此為天生個性使然,並非存心要心軟。

  「哼!要是她掉兩滴淚下來,你就會心疼死,然後立場站不穩,三言兩句就允諾些自己辦不到的事。」她根本就看透他的心態。

  「星兒——」江柳色由後摟著她。「我會以你為主,相信我一回成不成?」

  「你才不……」一道黑影以極快的速度閃過窗前。「我出去一下,在我回來以前把賬簿整理好。」

  「我……」

  他還來不及開口,如同豔火的宋憐星已快速飛向窗櫺,輕巧地離開與內室相隔的花廳,目前兼當處理堡務的小室。

  望著十來本尚未核准的厚重賬本,頭痛不已的江柳色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幾個月前他還是清心寡欲的行醫者,一心為患者解除病痛而努力,不眠不休地鑽研醫理,衣不解帶地遍翻醫書查尋各類病因及療法,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如今瞧瞧他在做什麼?

  把脈抓藥的手拿起三尺青鋒劍,燈油下的醫書已換成一本本商行進出帳的簿子,沾了墨的筆不再寫著五味子、地筋、白及和升麻等藥名,而是一串串眼花撩亂的數字。

  現在,他是一個如假包換的生意人。

  身後忽然傳來開門又關門的聲響,打斷了江柳色的思緒。

  「星兒,你回……杜小姐,這個時辰來訪是否不太妥當?」他站起身將門敞開以避嫌。

  很濃的脂粉味讓他以為是星兒去而複返,待一回頭瞧,欣喜的嘴角頓時失落的往下彎。

  尤其是看到眼前女子一身豔麗的打扮,心中著實有著深深的古怪感,這穿在星兒身上是豔絕逼人,可是換上清純的她卻嫌多了顏色。

  「江堡主,不,應該稱江大哥,你我並非外人,何妨叫我閨名襄襄。」她學著挑眉輕送秋波。

  但江柳色當她犯眼疾。「杜小姐眼睛不舒服嗎?我開服藥讓你敷敷。」

  「別費事了,江大哥,我只是想來找你敘敘舊,聊聊我們的過去。」杜襄襄身子一軟就往他肩上靠。

  「快坐下,你該不會受了風寒吧!我瞧瞧。」他探手一按就診脈觀色。

  他從未想到她會使心機,只是單純地盡一個習醫者本份,趕緊扶她往椅子上一坐,神色自若無任何不軌之意,心存仁厚地不察她乍赧的嬌羞。

  不過,他也適時地推開她倚偎過來的身子,若是叫他的心上人瞧見,怕是一場地獄式的風波。

  「我胸口有點發疼,你摸摸看。」她抓住他的手就要往半裸的酥胸放。

  他不安的一抽。「杜小姐,你的身子無大礙,虛火旺了些,回頭泡壺去火的花茶即可。」

  她今兒個真的很不對勁,處處在模仿星兒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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