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月刹朱雀 | 上頁 下頁
二十


  每夜與破塵同床共寢,總是尚未碰到他身子就已渾然入睡,一覺醒來又不見人影,床的另一側總是整齊無溫,難道他三更未至就起身晨讀?

  記得有一次夜半清醒摸不到枕邊人,迷迷糊糊地下了床,見他趴在桌上打盹抱他上床,那時指尖似乎觸到他柔軟丘峰。

  自從遇上破塵之後,所有的判斷力和果決力都在瞬間消失,他變得優柔寡斷、拖泥帶水。

  二阿哥頻頻來信催問南方叛亂份子的訊息,他有心要去追查卻提不起勁,眼前飄動的,全是破塵眉含溫笑的淡雅面容。

  連一向最能挑動他情欲的沈戀心都覺得匠氣,入鼻的濃郁脂粉味教人反胃,害他當了好一陣子的和尚。

  而最諷刺的是,唯一讓他身體起反應的卻是個書生。

  唉!栽得好慘。

  “我們淨顧著談私,烈哥的紅粉知己堪稱絕色,一手好琴如天籟,著實令人折服。”月剎淺酌一口地引開話題。

  貪杯易壞事,酒後容易出亂子,她還有點腦筋,知道自製。

  煒烈懶懶地一瞄沈戀心。“庸脂俗粉,拙手粗藝難登大雅之堂,只能當個曲江柳,任人攀。”

  一番無情的話像利石磨過的刀面,狠狠地往沈戀心的心頭一刨,叫她不由得唱出那首《望江南》……

  莫攀我,攀我太心偏。
  我是曲江臨江柳,這人折了那人攀。
  恩愛一時間。

  “妓女也盼望覓個好歸宿,你的話說得太殘酷。”煒烈的無情令月剎心有埋怨。

  若能有選擇,誰家兒女願顛沛流離淪落風塵,誰不只望盼個平淡日子,無災無痛到百年。

  “戀心,你告訴這位岳公子,我在床上的表現令你滿意嗎?”他故意說著露骨的話逗弄“他”。

  可惜臉紅的另有其人。

  “爺是我的男人中最勇猛、最令人難忘的,戀心的身與心永遠是爺的。”這是她的奢念。

  我的男人?!月剎聽出其中的語病。“我還以為你們都稱入幕之賓為恩客。”

  “呃?我……”驚覺失言,沈戀心連忙補救。“是恩也是客,花錢的是大爺,也就是戀心的男人。”

  好口才,可惜她眼神過於閃爍不安,不時以依賴神情向一旁的煒烈輕瞟,其中奧妙絕非銀兩交易的一夜貪歡,牽涉程度可能更廣。

  莫非她是他布在杭州的眼線,以出賣靈肉來探求反清志士的名單?

  嗯!得好好琢磨琢磨這一顆棋子。月剎眼明心清地分析狀況。

  “破塵,別跟個妓女套交情,她的身子髒得很,小心汙了你的靈氣。”他霸道地攬上“他”的肩。

  一陣扯痛叫月剎擰了眉,冷汗直流。“烈哥是習武之人,可憐小弟的病軀不堪折磨。”

  “籲!我傷了你?”他放柔手勁輕聲問道。

  “瞧我痛得冒冷汗,可見你有多魯莽。”她巧手一撥,拂去壓在傷口上方的巨掌。

  被耍得團團轉的煒烈有些愧意地拭拭“他”汗濕的額。“你真的流好多汗,咱們回岸上去吧!”

  “我不打緊,你別擔心了。西湖的三潭映月暫時無福窺見,瞧瞧這湖光山色也挺愜意。”好戲尚未上場,說什麼她也得先拖著。

  “你的身子虛別硬撐,這盅芙蓉雞湯趁熱喝了,下回等你身子養壯些,西湖的美景全是你獨有。”

  別喝呀!那是我的心意吶!

  沈戀心弦撥不挫地在內心吶喊,眸底水光瀲灝,含淚地看著自己辛苦一上午的芙蓉雞湯全入旁人肚。

  這份情到底要被糟蹋到何等程度,她才肯絕望?

  她心痛不能言。

  “烈哥待小弟的好無以回報,可惜不能以身相許。”月剎笑容中略帶俏皮。

  “如果你是女人就好了,我定娶你為妻。”破麈的男兒身已迷得他不能自己,更遑論是女子。

  月剎見沈戀心肩抖得撥不成調,玩興一起地說:“若我是女子便嫁你為妻。”

  她的一句玩笑話,轉入兩個有心人耳中,造成弦斷酒灑、狼狽不堪的景況,逗得她哈哈大笑,不禁引痛胸前的傷口。

  “破塵,你覺得很好笑?”小腹中燒的煒烈以惡狠之姿狠睨“他”。

  仗著船艙中有第三者在,月剎錯估了他的危險性。

  “不是好笑,而是非常爆笑,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愛?!”他驚心地一哼。“我太縱容你了,破塵,看我怎麼『愛』你。”

  無視於船艙內撥弦割傷手指的沈戀心,煒烈發狂似地壓住月剎,火熱的雙唇完全無理性地蹂躋那少了血色的薄唇,喝水似地拚命吸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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