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夫人不當白月光 | 上頁 下頁


  「你辭官了!」張蔓月大驚。

  「嗯,我目前是靈海書院的山長。」他頗為自得的眯眸一笑,顯然十分滿意目前不受拘束的生活。

  「父親沒有二話?」身為太傅的公爹不可能放任他棄官教書,他是黎府最被看好的子弟。

  他冷冷一勾唇。「他罵我沒出息,還說我為了一名婦人自甘墮落是給先人丟臉,毀了大好前程。」那又如何,他甘之如貽。

  「原本你是儲相啊……」張蔓月眼眶一紅,為丈夫的選擇難受,這一家子都是沒心沒肺的,竟這樣逼著他。

  「什麼儲相不儲相,沒那回事,是爹一廂情願,他想我輔佐太子登位……」他忽地壓低聲音。「可這種事哪有個准話,皇上正值壯年,太子即位還有得等,誰知道會不會發生變故,咱們明哲保身,不介入黨派之爭。」

  黎仲華的意思是不參予皇子之爭,雖然還看不出跡象,不過幾個成年的皇子都有私底下的活動,一日新帝未登位,人人就都有希望,今日的皇上亦非昔日的太子,他弒兄殺弟又毒害當時擁護太子的嫡祖母,這才登上大位。

  辭官是因為哀莫大於心死,母親的做法太傷人了,最後他用辭官來反抗,告訴母親他不受她的掌控,若是她繼續封鎖消息,遲遲不肯告知他妻小的下落,他的抗爭會一直持續下去,越發激烈。

  另一方面也算是急流勇退,黎府已被歸為太子一派,他得為自己留個後路,作育英才勝過官場爭鬥,日後若真有個萬一,至少朝中有他提攜的學生代為關說一二,或許能給自家一條生路走。

  離開京城多年的張蔓月還是懂得一些政局變化,她輕輕頷首。「我明白,你也是為了咱們這一家著想。」急功近利的人就由他們去,自尋死路誰也攔不住。

  嬌妻在懷,黎仲華嘴角的弧度始終是上揚的,他的歡喜顯而易見,「這些年你們過得好嗎?我很想你,母親硬是說你們死了,不在人世,我不信,一直一直派人去找……」

  接下來是夫妻間的喁喁私語,濃烈地叫人臉紅的情話,讓躲在窗臺下方偷聽的雙生子悄聲地帶小弟離開。

  他們原本是來向父親、母親請安的,可是好像來得不是時候,爹和娘有更重要的事做,孩子們識相地回避。

  「九年了,父親真是長情。」黎玉笛話中有一絲複雜,自家老爹也是兒女情長、癡心不改的人。

  黎玉簫好笑的調侃胞姊。「你不是認為父親肯定是負心漢,與婉姨娘雙宿雙飛,早將我們拋諸腦後,還準備了不少毒藥,打算毒得他半身殘廢,下半輩子只能躺床上。」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猴子爬樹都有掉下樹的一天,你姊又不是神算子,掐指一算准到能得知生死,誰曉得天下的烏鴉不是一般黑,竟出了爹這只白鴉。」根本是奇葩,不合常理,三妻四妾的古人怎會鍾情一人,他才是異數。

  黎玉笛為自己的失算感到一絲不滿,在她的認知中,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喜新厭舊,見異思遷,見一個愛一個,女人多多益善。她在心中已為便宜爹貼上薄幸的標簽,覺得他鐵定變心了,新歡、小妾一堆,左擁右抱好不快哉。

  誰知竟是老古董一枚,堅守誓約,不離不棄,一旦交心便是一生一世,磐石不移。

  只不過看到雙生弟弟臉上那抹取笑的神態,她心裡不太痛快,既生瑜,何生亮,天底下為何有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孔。

  好刺眼!

  「啊!姊,你幹什麼,快、快鬆手,疼……」他們都不是孩子了,她還是一樣的幼稚。

  「你為什麼不是豬頭?」應該把他的臉皮抓去做整型,穿越前的韓系美男臉似乎不錯,但她討厭單眼皮,看起來無精打采,好像隨時在打盹。

  一張臉被又扯又拉,還擠成一坨的黎玉簫哭笑不得。「因為要襯托姊你的貌美如花,做弟弟的太醜會給你丟臉。」

  她搖頭晃腦,滿意地點頭。「說得有理,你長得太醜還真是無法帶出去見人,饒了你這回。」

  她似乎越活越回去了,調戲小鮮肉,還是自家的花美男,唉唉……吾家有弟初長成的壓力山大呀!再過幾年都要成親生子了。早婚的年代太罪惡,難怪嬰兒夭折率高,當爹娘的骨架都未長好,生下的孩子自然體弱多病,靠運氣長大。

  「咯咯咯……」一旁的黎玉笙捂嘴偷笑,哥哥姊姊的鬥嘴太有趣,臉一樣的好似自個和自個吵架,只是穿不同的衣裳。

  「笙哥兒,你也想見識見識姊的兩指神功嗎?」小孩子要從小教起才會知道「怕」,無畏者死得快。

  聞言,黎玉笙機伶的用雙手捂臉,往後退了兩步。「我困了,先回房休息,哥哥姊姊慢聊。」

  猴兒精似的,他一溜煙的拉著東子陪他回廂房,就怕被不良的姊姊當猴兒耍,她喜怒無常,以欺負弟弟為生平樂事。

  東子原本是黎玉笛給黎玉簫安排的小廝,他出入總要有人跟在身邊她才安心,畢竟她常不在莊子,多個人陪著她也好少操點心,專心地學醫和捕些小獸加菜。

  東叔一家人是她六歲那年因為家鄉發大水逃出來的流民,家毀了回不去,三天沒一口飯吃,為了活下去自賣自身,只想圖個溫飽,餓不死總還會有希望。

  黎玉笛當時剛賣了藥草,得銀二十兩,她想起體弱的母親、嗷嗷待哺的弟弟們,便討價還價的花了十五兩買下三人,留下五兩銀子花用。

  東嬸可以幫著照顧娘和弟弟,東叔有力氣就砍柴,開塊菜地吧!小東子負責和大弟割草養雞、喂鴨。

  剛到莊子的頭幾年,他們的日子過得並不好,逢高踩低的莊頭並不把幾人當主子看待,一天只給一頓爛菜充饑,沒半絲肉末,衣服要自己洗,無人服侍,連茅坑都得自己挖,沒人理會。

  也許是老夫人的特意交代,所以他們過得很苦很苦,三餐不濟,母親還差點因高熱不退而去了。

  幸好黎玉笛幼小的身軀內是心志強大的成年女子,她眼看母病弟弱,極力外出找吃食,這才渡過最艱難的時候。

  她私下偷偷習醫沒幾個人知曉,莊子裡的人見她天天日出而出,日落才歸,都以為她上山找吃的。小小年紀得背負一家生計,眾人雖奉命要為難,也忍不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跟個孩子過不去太不是東西了,他們也是為了活下去而已。

  後來和莊子裡的人混熟了,偶爾也送只山雞、兔子腿什麼的,老夫人天高皇帝遠,又吃人嘴軟,莊子裡的人對母子幾人也漸漸放鬆態度,默許他們賣草藥維生,也會主動送雙鞋,甚至給碗酒釀湯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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