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夫人百無禁忌 | 上頁 下頁
五七


  「可你曉得府裡已佈置靈堂,說得跟真的似的,彷佛親眼目睹。」她這話一出,連他都震住了,差點都相信了。

  解冰雲一行人由正門進入,但他沒經過正廳,直接垂過影壁進入垂花門,一路不停的到了母親的院子。

  除了老五夫妻還撐得住外,二夫人和一干下人一回府就不行,被抬進去的,而宣宜公主則過門不入,轉往宮門而去,解冰雲讓莫天野親自送人,直到送進宮門才准回轉。

  周靜秋失笑道:「那是你一直往前沖,你的方向很明確,心裡著急又目不斜視,只想看見重病的娘,可我不一樣,我多少會瞄上兩眼認路,免得被你落下了找不到路……

  「我看到幾個家丁拿著白幡從另一端的小徑走過,我隱約聽見他們說靈堂的白燭先擺好再上香案什麼,剛好靈機一動就用上了,我們幹仵作的驗過不少屍體,這些神神叨叨的鄉野奇談也聽了一耳朵……」心正人正,諸惡莫為,百鬼夜行不上門,其它人這麼害怕,無非是自己嚇自己,疑心生暗鬼。

  「我媳婦,聰慧……」

  解冰雲與周靜秋同時一怔,夜深人靜,一點點氣聲無形中放大,兩人同時互視一眼,看見彼此臉上的訝色,隨即互扶的下了榻,一人在前,一人在後,圍在床邊。

  「娘,你醒著嗎?」

  「娘,我是你五兒媳婦,我姓周,閨名靜秋,你若聽見我說的話,就動動手指,慢著來,不要急……」

  夫妻倆將看著老夫人臉的目光往下移,落在她的手上。

  起先,一點動靜也沒有,細骨突出的手背佈滿猙獰的紫筋,兩人等了一會兒,失望地把頭一抬。

  就在這個時候,一根小指動了。

  「娘……」解冰雲的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

  「娘……娘在呢!我的兒呀!」她的續哥兒在喊娘了,她得趕緊睜開眼看看他。

  「娘,我是續兒,你聽見了嗎?」一聲聲的哽咽輕喚著。

  「……聽……聽見了,我的兒,你……你怎麼回……回來了……」她的手為什麼抬不起來?她想摸摸她的心肝寶貝,出門在外沒人照顧,肯定是瘦了。

  「娘病了,兒子回來看你。」解冰雲握住娘親的手,感覺她的手雖然無力,卻輕輕的回握。

  「我病了?」她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解老夫人很吃力的睜開眼,可她的視線一片模糊,她眨著眼,慢慢看見晃動的影像……啊!這不是她的五兒嗎?為何一臉胡碴,額頭多了幾條細紋,老了一點……

  為娘的心疼湧了上來,解老夫人終於看清楚兒子的模樣,虛軟如泥的手也有了氣力,緩緩撫上小兒的削瘦臉龐。

  「娘……」解冰雲喜極而泣,當著娘的面哭得像個孩子。

  「哎呀!瘦了,也變醜了,娘的小五都老了,長了鬍子,娘病了很久嗎?」感覺只是睡了一覺,骨頭都睡懶了。

  「不久,一個多月。」他若晚回來幾天,真的只能到靈堂上香拜祭,連最後一面也見不著。

  「什麼,一個多月?珠兒,珠兒,你在哪裡,快來,我有話問你。」

  躺在外間的郭嬤嬤睡得不沉,一聽到老夫人的叫喚,趕緊過來。

  「珠兒來了,老夫人你……你沒事了?」

  郭嬤嬤本名郭珠,原本就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後來嫁給府裡的管事,當了老夫人院子裡的管事嬤嬤。

  「放心,不是迴光返照,瞧你嚇得臉都白了。」解老夫人是個心胸開闊、不拘小節的人,還有心思開玩笑。

  郭嬤嬤一聽,捂著臉也哭了,跪在主子床前。「老夫人,你嚇死我了,你要是真去了,老奴也跟著你。」

  「呿!胡說什麼,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哪能相隨,我這不是病了嗎?你跟我說說為什麼病了。」她一點也想不起來。

  抹著淚,郭嬤嬤又哭又笑的道:「八月過後九月初,老夫人說想送一筐橘子給五爺,誰知說著說著就暈過去,後來就一直睡睡醒醒,不太認得人,近半個月連米湯也不入了口,要撬開嘴硬灌,太醫說你拖不到過年了。」

  「咦!病得這麼重?」解老夫人狐疑地看看自己枯瘦的手,心酸不已,目光不經意穿過指頭縫,瞥向五兒身邊美得沉靜的女子。「你是我的媳婦兒?」

  「是的,娘,我是五房媳婦。」周靜秋走近,讓老人家看得仔細。

  「好,好,長得俊,兩眼清澈,很正,是個好孩子,娘給你見面禮……咦!珠兒,我的金鑲祖母綠鐲子呢?」她摸著腕要脫下腕間的玉鐲送給兒媳,卻只摸到一把骨頭。

  「松了,老奴給你收在匣子裡。」郭嬤嬤不敢說眼界淺的二夫人曾想偷偷拿走,被她發現了才趕忙搶回來。

  其實不只二夫人,其它三位夫人也有意無意的間起老夫人那些珍貴的頭面和首飾,她都回鎖在匣子裡。

  人還沒死就惦記著老人家的東西,這些媳婦呀……

  「你給取了來,我給小五媳婦戴上。」這手生得好,是會做事的手,珠圓玉潤,飽滿有福。

  「好。」郭嬤嬤開了鎖,取出手鐲。

  解老夫人剛為新媳婦套上鐲子,才有點精神的身子又發軟,和兒子、媳婦說沒兩句話就又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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