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夫人百無禁忌 | 上頁 下頁
四四


  當她靜不下心時,她想到的是一具具不開口的屍體,他們靜悄悄的躺著,雙眼緊閉,十分祥和。

  「夫人,你要去哪裡?入秋了,天氣轉涼,要披件外衣。」春芽提醒道,大人交代過的,不能讓夫人著涼。

  「驗屍房。」

  「驗……屍房?!」綠枝臉色一白,不敢再往前走。

  「七號屍體還在吧?」那正是酒樓老闆娘的屍身。

  「奴婢……奴婢不知。」怎麼會有人敢碰屍體,夫人不覺得晦氣嗎?死得都變硬了,能看出什麼?

  春芽和綠枝害怕的神色落在周靜秋眼由,讓她有些尖落,畢竟她有相同嗜好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數的人都不願意靠近屍休。

  「春芽,你到前院找一個叫小敢的孩子來。」

  師父,我是你的陪嫁。

  果真被小敢說對了,他真成了她的陪嫁,她嫁人的時候,他就跟在花轎後頭走。

  嫁人呀,好不真實……

  「師父,你找我?」

  聽到中氣十足的男孩嗓門,周靜秋笑得眼兒彎彎,輕揉小敢的頭。

  當年那個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孩子也長大了,個頭都快比她高了。

  想想以前的她老是改不過來前一世的觀念,認為十來歲的姑娘家還小,她有的是時間教想學驗屍技巧的小敢,所以她先讓他跟著周曉冬多學點字,日後定會派上用場,但她完全沒料到自己十五歲就嫁人了,要是之後有了孩子,她定無法這麼自由,她得抓緊時間教導小敢才行。

  「把我的工具箱帶著,我們去驗屍房。」

  一聽,小敢的雙眼瞬間發亮。「真的嗎?我可以跟著師父入門了。」

  「你只能先看著,不能動手,我會從基本的辨識先教你。」他還不夠資格碰觸屍體,算是學徒。

  「是。」師父說死人會說話,小敢十分好奇又充滿學習精神,周家有兩名仵作,他不怕屍體。

  或者說他見多就麻木了,小時候一段沒飯吃的苦日子他記憶猶新,每天都有人在身邊死去,有的病死,有的餓死,他很想知道他們死時在想什麼,是想有口飯吃,還是下輩子別再投胎做人。

  「夫人……」春芽和綠枝有些腿軟,走得很慢。

  「你們回去吧,不用跟來。」有那麼可怕嗎?不過是人死後留下的軀弄。

  「可是大人會怪罪奴婢們沒伺候好夫人,奴婢們不想再被賣。」夫人都不怕了,她們也不……怕哇!

  嗚……為什麼夫人是仵作?她不能喜歡種花、養鳥兒嗎?兩個小丫鬟抖得像篩糠,嘴唇白得沒有血色。

  「有事我擔著,你們別擔心。」周靜秋反倒比較怕她們一個不留神毀了屍體上的證據,造成誤判。

  世上沒有完美的犯罪,只有不認真的查證。

  「不……不行,奴婢們是丫鬟,怎麼可以不……不幹活」春芽白著臉說著,一旁的綠枝拼命點頭。

  看兩人怕得要死又強裝不怕的樣子,周靜秋不免失笑揺頭,帶著兩丫鬟一小子走向縣衙偏僻角落的驗屍房。

  秋風一起,原本就陰涼的小徑更顯得陰風陣陣,驗屍房的房門一打開,屍臭味立即襲來。

  「小敢來,第一課要教你的是不許對亡者不敬,要心存憐憫,他們生前不知遭遇什麼傷害,我們要做的是……」

  「喔!嘔!」

  「嘔——嘔——」

  果不其然,看到已有一些腐敗跡象的屍體,春芽先捂著嘴幹嘔了兩聲,綠枝則是抱著肚子跑到外面大吐特吐。

  敢以前就跟著周康生出去了幾趟,看過爛得見骨的屍骸,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有一股想快點學會的求知欲。

  他很像周家人,天生是走仵作的路。

  「師父,我不怕。」他的意思是繼續,不要停,他想更瞭解這一行的規矩和禁忌。

  看他小臉認真的繃著,周靜秋先在亡者耳邊說了聲「抱歉,我要開始了」,接著緩緩掀開覆蓋的白布,露出全身赤裸的上半身,卷起的白布停在腰腹下方,蓋住下身。

  這是一具女屍,該有的尊重不能免。

  「從右手手指一根一根的察看,確認手骨有無斷裂,手指外部是否有溺傷,傷口多大,什麼形狀,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傷害……」嗯!女屍的手骨相當完整,她被折斷的是腕骨,以外力反向施壓,將其扳折。

  「師父,為什麼是右手而不是左手?」兩手都一樣。

  「因為人的心在左邊,它是最後停止跳動的地方,所以要留到後面。」

  人的習慣很難改變,周靜秋一貫的驗屍手法是由右而左,從右手手指往上到手臂、肩頸、後背,再繞到左邊頸肩、手臂、手指,之後是乳房和胸部,往下是腰腹,接著是雙腿和下體,頭部覆蓋著毛髮較不易察覺,擺在最後,以指腹觸摸頭皮表層判斷有無異物穿刺。

  通常做了外部屍檢之後,驗屍的工作便到此結朿,依照古代百姓的觀念,其實很多現代人也是如此,都認為人死後要全屍入殮,他們不允許將親人開膛剖腹,寧可不知道死因,也要保持屍身的完整,不願親人死後再受一次刀割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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