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夫人百無禁忌 | 上頁 下頁 |
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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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盼著你不死,你死了我向誰請敕?」這人是怎麼回事,胡攪蠻纏,白的硬要說成黑的。 「安國公府。」她不會拿不到銀子。 「什麼安國公府?」他在打什麼啞謎? 「我是安國公府排行第五的五爺,安國公是我親爹,聽清楚了沒?」賴不了她。 周靜秋訝然的睜大眼。「你……你是出身三大國公的爺兒,怎麼會只是一名小小的知縣?」 只要他想要,三品、四品的京官還不是唾手可得,沒必要屈就比家將還小的官位,安國公府的長史都有六品吧?他到底為什麼這麼想不開? 「誰想不開,我只是京裡待膩了,想到外頭走一走。」煩人的事不勝枚舉,索性一次丟開。 「任性。」唉,她怎麼把心裡的話說出口了呢。 解冰雲側過身,翻動的唇片幾乎貼近她粉腮。「是歷練,刀鋒不磨難出鞘,梅未經雪香難存。」 「大道理誰都會說,這和你強取豪奪沒關係,我不是你家的廚娘。」他擅自取食就是不對。 「強取豪奪?」他聲音壓低,低到有如刀刃刮過石縫,教人不寒而慄。「秋兒,你膽子不小。」 「不要叫我秋兒,請叫我秋姑娘或秋仵作。」她和他還沒親近到可以喊上閨名,這樣容易引人誤解。 「秋兒,就吃你幾塊糕點而已,還不到強取豪奪的地步,你的反應未免太激動了。」解冰雲覺得她對他特別苛刻。 「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身為地方官更要以身作則,在你看來是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但在快餓死的流民眼中,那可能是他唯一生存的機會。」 嚇!他幾時靠得這麼近,近到她能細數他長而卷的睫毛,意識到這一點,她修地感覺到熱氣往雙頰撲,熱得她都要冒汗了,她連忙不動聲色的往後挪了挪,避開吹向面上的男子氣息。 但是她這動作是多餘的。 偌大的涼棚裡坐的全是縣衙的人,從縣丞到衙役,清一色是臭烘烘的男人,唯有周靜秋萬綠叢中一點紅,破例坐在知縣大人身側,其榮寵可想而知,無人能掠其鋒呀! 兩人打從一坐下來就沒好臉色的針鋒相對,但是他們都善於隱藏,因此在旁人眼中成了相談甚歡,男有情,女有意,彼此情生意動,暗送秋波。 這些人也很賊精,練就視若無睹的功力,很鎮定的假裝沒看見兩人越靠越近,眉目傳情,暗地裡猜測是納是娶,以周靜秋的身分來說,最多一頂小轎入門。 不過好在老周沒來,不然瞧見女兒被大人「調戲」,他恐怕真把大人變成死人,親自相驗。 「姊姊,你快看,是松展哥哥的龍舟,他們的捕快隊超過城衛隊了!」 周曉冬忽地大喊一聲,周靜秋直覺頭一抬,看向河面上數艘快速劃動的龍舟,其中一艘的隊員身著繡麒麟圖形的黑色勁裝,遙遙領先,在前頭擊鼓的男子驟地轉頭,朝她露出一口白牙。 「展哥哥打得很好。」蕩鼓有力,節奏分明。 展哥哥……解冰雲的眸色深沉了幾分,這稱謂在他聽來好不刺耳,骨節修長的手伸了出去。 「你幹什麼?」不想再容忍的周靜秋氣得站起身。 「我餓了。」他眼神兇惡地暗著她。 「所以?」他還敢瞪她,官大就能欺人嗎? 突地,解冰雲嘴角一勾。「要麼吃你……手上的涼糕,要麼你陪我去吃飯,本官很寬容的。」由她選擇。 聽到「吃你」這兩個字,周靜秋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但他的下一句話像火源,點燃了她體內的爆竹,教她火冒三丈。「給你,吃死你!下次我在吃食裡放巴豆,拉到你脫肛,看你還敢不敢亂吃!」她將三層提籃直接往他懷裡扔,面色酡紅的走出涼棚。 外表十四歲的周靜秋有著不符合年紀的睿智眼神,她走出涼棚後,走向人群較少的河邊。 幾棵細條兒垂岸的楊柳隨風輕揺,她走到柳樹下,細細聽著風吹動柳條兒的細響。她微閉著雙眼,她在冥思。 風,不平靜,柳條兒……竊竊私語,吵雜的人聲漸遠,漸遠,漸遠…… 清除腦中的雜質,塗淨靈台,那是一朵白雲,輕飄飄地,一望無際的草場,小馬駒在奔跑,一隻長著長耳的白兔立起上身東張西望,正好對上豺狼虎視眈眈的灰眸…… 哎呀!怎麼會是豺狼,不是藍天綠地座頭鯨。 冥想失敗。 驀地睜開眼的周靜秋有幾分錯愕,以往她若是覺得心情煩躁,就會試著冥想,借著無盡的想像去淨化自身,讓心靜下來,回到最初的純白,不受世間萬物所牽絆。 由生而死,由死而生,她經歷過不可思議的穿越之旅,因此她對生死看得很淡,也學會了放下。 世上沒有永恆,什麼也留不住。 可是今日的她卻躁動了,沒辦法靜下心思考,感覺有一大片烏雲籠罩,黑壓壓的沉重,空氣中充滿不確定的鐵銹味。 她是怎麼了? 醫者不自醫,她陷入混噸中。 習慣凡事順心而為的周靜秋第一次有種掌控不住的感覺,她莫名的心慌,有逃走的衝動,把自己埋葬在土裡,成為一具她最喜歡的屍體,安安靜靜的長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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