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夫人百無禁忌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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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還被衙役們攔在門口,進不得,後來拿出了官印才得以通行,縣太爺的第一次粉墨登場,很慌亂。 慌的是縣丞、書吏,亂成一團的是衙役,他們萊陽縣沒土匪窩呀,怎麼他們一副被打劫的樣子? 周靜秋一聽,噗哧地笑了,「五兩一桌的大酒席不就沒吃到了?爹爹辛苦了。」要跟著逢迎拍馬,還拍錯馬腿。 「氣,取笑爹。」周康生一點也不覺得可惜,他的性子木訥耿直,大半輩子和死人打交道,不知道該如何和活人相處,就怕一開口得罪人,索性少說少錯,他只要做好他的差事,養活一家人就好。 「爹,女兒給你溫壺酒,咱們一會兒吃蘑菇燉雞。」 「……刀子由左而右刺入,深三寸,寬兩寸,斜刀入身,先斷其骨才及心窩,力道不重不輕,正好一刀斃命,是個常用刀的人,而且是左撇子,依身體上的屍斑看來,死亡三日以上,約在寅卯交接時分遇害……」 一具被沖刷到岸邊的男屍,全身腐爛,泡脹的身體將皮膚撐開,約死者平日的三倍大,發脹的大臉白中帶青,面容的辨識度很低,只知是個男人,年約三十出頭。 不過這也在所難免,泡在水裡好幾日,不發臭腐化才有鬼,他至少還穿著衣服,並未赤身裸體。 真正厲害的是仵作,像是聞不到臭味般將人翻來覆去,一下子量傷口的深度,一下子翻看頭頂毛髮,檢視有無受致命傷處,再把傷口一一標示出來,好讓人一目了然。 「縣太爺來了,縣太爺來了,閒雜人等一律回避……快讓開,不要擋路,去去去!」 她算閒雜人等? 被趕在一邊待著的周靜秋摸摸扁平的肚子,天剛亮就被人拉起來幹活的她,連口水都沒得喝,匆匆拿了一塊昨天沒吃完的面餅,扯下掛在簷下快晾乾的兔腿,隨手摘了兩片白菜葉子包住。 餓得慌,她一口一口吃著乾巴巴的大餅,扯塊兔肉小口咀嚼,鹹香的肉味配上面餅,那滋味還真是不錯。 「誰先發現屍體的?」冷然的聲音揚起。 「是我,是我,小民看見他卡在兩塊大石頭中間。」起先以為是眼花看錯了,沒想到真是人。 「你為什麼會到這裡來?」荒郊野外,十分僻靜。 「小民是漁夫,天天在這江上打魚,今兒個起了大早,看能不能多打兩條魚。」穿著無袖短衫的年輕男子露出精壯胸膛,看得出長年勞動,膚色偏深。 有人證實漁夫的話,在江上討生活的人大都熟識,一來一往也有幾分交情。 「仵作呢?」居然比他來得遲。 狐假虎威的縣丞陳友東面色兇惡的吼道:「本縣的仵作何在,還不給大人滾過來,慢吞吞想領板子嗎?」 此話一出,圍在一旁的百姓紛紛往後退了兩步,他們想看熱鬧,而不是挨板子。 而這一退,就把周靜秋暴露出來。 只見她慢悠悠的走著,手裡還拿著裹著兔肉、吃了一半的大餅,在屍體旁邊還能吃得下的唯有她了。 「怎麼是你?」陳友東瞪她一眼,又是這個嘴賤的丫頭。 「為什麼不是我?」雖然她不在名冊登錄上,可哪一回少得了她,幾十年的老仵作都沒她驗得精准。 「你爹呢?」陳友東口氣不善。 「我爹到稻香村還沒回來,李老夫人死得不明不白,她的嫡長孫要求開棺驗屍。」 這是百姓私事,不用上報縣衙,除非驗出有異,由家眷提出審查,衙門才會受理調查,找出真正致命的死因和兇手,將其繩之於法,簡單來說就是民不告,官府不主動插手。 有錢判生,無錢判死,在官場上早已是秘而不宣的現況,沒人提告官府還捉什麼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周康生吃的是公糧,但偶爾也接些百姓委託,有的是分產不公,懷疑先人的死因,有的是來不及返回拜靈,不相信平日身子康泰的親人去得突然,有的是隱忍多年,一朝扳回優勢尋找真相,有的是遭毒害,回來報仇。 私開棺木朝廷不管,但觸及律法一定追查到底,沒人可以慶倖逃開,長眼的老天可不會錯放壞人。 「他報備了沒?」陳友東很不高興,有意刁難。 「昨兒個孫典史到家裡喝酒就說了,縣丞大人不曉得嗎?」可見他做得多不稱職,沒人把他當回事兒。 前任知縣的調職令一下來,身為第二把交椅的陳友東就樂得找不到北了,他以為上頭沒人了,接下來就是把他往上升,山中無老虎,他早把自己當縣太爺看待,還為此多納兩名妾室,壓過出身世家的妻子氣焰。 誰知一紙公文將他的美夢砸個粉碎,到嘴的肥肉居然就這麼飛了,氣悶在心的他找不到人出氣,一直憋屈著,直到周靜秋撞上來,他終於有機會發洩一番。 可是周靜秋年紀小歸小,嘴上功夫可厲害了,幾句話就能把人氣死,在她身上討不到便宜的陳友東更是忿然,利用權力施壓,「沒有我的允許就不作數,他吃的是公糧就要認清楚,別以為本縣衙沒他不行!」 有錢還請不到仵作嗎?他有個親戚是撿骨的,都是幹死人活的,肯定能勝任。 「等一下,周靜秋,你要去哪裡?」看她掉頭就走,心中有氣的陳友東連忙叫住她。 「你不是要找我爹,我去稻香村喊人,明日此時你就能見到人。」稻香村很遠,來回要一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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