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福來祿至 | 上頁 下頁
二十五


  若把這些話告訴旁人,人家一定會問,這不正是愛嗎?但祿至不瞭解,以為是神仙的悲天憫人。

  “你……你真多事,我才不要你幫忙……”服侍丈夫是妻子的本分,她怎麼反而讓他動手了呢。咬著唇的湯負心懊惱睡得太沉,未盡為妻之責。

  他一手伸向錦被下,輕輕揉按她酸痛的腰。“還疼嗎?待會還得向長輩請安,你能不能起身?”

  修長的手指發出微光,籠罩她的後腰。

  “請什麼安,那算長輩嗎?”湯負心扁嘴,“喔!好舒服,別停,我的腰似乎沒那麼疼了。”怪了,他的手一揉居然不酸不疼了,感覺有股熱氣由他指尖沁入皮肉裡,舒緩疼痛。

  聞言,祿至輕笑,收回指上仙法。“乖,別淘氣,新婚頭一日的禮數不可免,你要自行著衣洗漱還是我幫你?”

  “淘氣……你知道我有多少年不曾做過出格的事,連使性子也沒有,居然有人說我淘氣……哼!這個男人瘋了,識人不清,眼睛進了沙……”她以前多麼戰戰兢兢,一刻也不敢懈怠地活著,只一心想守好家業,不讓人挑出錯誤。

  湯負心嘟噥著,聲音漸小,微帶不滿的繃著臉,數落著夫婿的愚笨。她分明端莊賢淑,落落大方,哪有一絲不正經,簡直是誣賴。

  可是她的嘴角上揚,眼中帶著手疼愛的柔意,半遮半掩地由床尾滑落,再遮遮掩掩取走丫鬟疊放在黃梨木幾上的衣服,躲到三折金玉滿堂雙面繡屏風後更衣。

  看著由屏風後走出的佳人,皓頸纖纖,如藕雪臂,一顧盼,一顰眉,滿是風情,看得兩眼捨不得眨的祿至喉頭微幹,喉結上下滑動,發出吞咽的細微聲響。

  下了床,未著鞋襪,他赤足走向妻子身後,拿起白玉玲瓏發簪對著端坐銅鏡前的她微笑,輕輕插入半挽起的同心髻,笑看她赧紅嬌顏。

  “還不穿鞋,想讓人看笑話湯府新姑爺連雙鞋都沒得穿嗎?”盡看她做什麼,一味的笑,笑得她臉兒發燙。

  聽著妻子的嬌喝,祿至只覺得她怎麼看怎麼動人,像只蝴蝶飛進他心坎裡,不自覺想笑。“等著你給我穿鞋。”

  “你……你……哼!真成大爺了,使喚起人了。還不坐下,我給你當奴才。”她半嗔半羞地推他坐好,纖腰一彎半曲身,雙頰泛紅地為他穿起鞋。

  “不是奴才是娘子,我讓娘子盡一盡為妻之道,此乃閨房之樂。”他故意取笑她,逗得她滿臉通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貧嘴。”她假意啐了一口,橫眉一睇,媚眸生波。

  祿至開懷大笑,擁著妻子走出房門,日頭一照,竟已是日正當中,一夜春宵,紅被浪翻,看來還真是起晚了,惹人暗笑。

  兩人微訝地相視一眼,又同時流露出歡喜的一笑,不分前後香偕而行,夫妻同心走向正廳。

  本以為郭敬文飲罷了女兒喜酒,隔日會如同往常一般上街溜躂,和幾名酸儒談詩論文,沒想到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正位,身邊低矮的紅木雲頸交椅,則坐著富貴衣裙的陳姨娘。

  大老爺沒出門已是怪事一樁,小妾身份的陳姨娘也在,更讓人不得不側目了。等同于奴婢的姨娘憑什麼受姑爺的叩拜大禮,她成了主子不成?

  “爹,你老真早呀!沒出去溜溜。”湯負心看也沒看陳姨娘一眼,當她是一件擺設。

  郭敬文撫了撫鬍子,燦燦一笑。“是挺早的,你們睡得還好吧?我沒讓人去吵你們。”

  這句話聽來另有玄機,想必有人一大早不安分,想去吵醒累了一夜的新人,讓兩人沒得好眠。

  “爹,醜話說在前頭,別又受託說情,你女兒雖然嫁人,可骨子裡的脾氣還是一樣的硬,說出去的話不打折扣,你別來觸我的底線。”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她下手算是輕的,沒趕盡殺絕,讓人無路可走。

  “哪兒的話,爹還不偏心你,你可是爹的嫡親女兒,這位女婿選得好,爹很滿意。”他笑得不自在,眼神一直往窗外瞟。

  “嫡親是親,庶出也是親,爹要想清楚,別犯糊塗,你這一生做錯的事可不少,不要再踩錯一步。”湯負心笑意盈盈,語氣卻很強硬。

  “這……”他不住的乾笑,額頭冒出一顆一顆的細汗。

  “先上茶吧,給老爺一杯丈人茶,就此成了翁婿了,咱們家添喜了。”陳姨娘端坐不動,拎著手絹的手輕揚,喚人送茶來。

  伶俐的小廝送上茶,昨日的新郎官,今日的姑爺含笑接過,袍子一撩準備跪拜。

  “等一下,陳姨娘理應回避,相公跪你似乎不妥。”

  湯負心手一攔不讓丈夫行禮,神情疏離地看向滿臉堆笑的陳姨娘,看得她臉上的笑意漸漸轉僵,最後難堪地站起身,立于郭敬文身後。

  只有原配才能坐在正位,妾只能站著,她逾禮了。

  看不出是刻意為之,或是無心之過,但是郭敬文身邊的位置只有湯府主母湯秀婉一人能坐,那是拜過堂,祖宗牌位前上過香的夫妻才能行的正禮,旁的人都不行。

  不管是不是陳姨娘有心安排,很快地,敬茶儀式完成,化名夏祿的祿至成了湯負心的夫婿,湯府的上門女婿。

  郭敬文終是按耐不住的開口,“女兒呀,爹想你都成親了,一家人就該和和樂樂的,玉奴她……”總歸是自家姊妹,哪來的隔夜仇,說說鬧鬧也就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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