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二爺的私房事 | 上頁 下頁


  被稱爺兒的男子年約二十七、八歲,一襲銀白色繡流雲花樣的緞面衣衫,他面目清朗,俊逸非凡,雙目炯炯有神地負手而立。

  「小的還在找,相信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傳來。」人怕窮不怕錢多,銀子一砸下去,文人的骨氣就折腰了。

  若非前賬房娘親年邁多病,匆匆辭工回鄉膝下盡孝,他哪得費心尋人,還得挨駡受氣。

  「周管事,你在牟家做幾年了?」墨黑如夜的瞳眸一抬,竟帶一股懾人氣勢。

  聞言,他不自覺地抬手拭汗。「回爺兒的話,十、十五年了。」

  「那你最好記住一件事,現在是我當家主事,凡事我點頭才算數,旁人說什麼要先問過我。」他不容許一個家有兩個主事者。

  「可是大少奶奶她……」爺兒未娶妻,對內的莊務一向由大少奶奶操持。

  「婦道人家休要插手家業,叫她管好自個屋子裡的人,再讓我曉得她安插娘家親戚到鋪子裡,大房的月銀減半,青陽由她房中移出,另聘良師指導。」她把他的容忍當成縱容。

  牟青陽是大房長子的嫡生子,也就是三年前失足落湖的小少爺,別人眼中腦子有問題的癡兒。

  牟家世代皆為大富人家,祖先為開枝散業而妻妾無數,子孫數量龐大,祠堂祖譜上滿滿是人名。

  可自從金人年年進犯後,被迫從軍的牟家男丁年年的減少,到牟老爺那一代,牟家已人丁凋零,僅一嫡出,一庶出,兩子而已。

  長子牟靜書是正室所出,年方十八便娶妻李華陽,來年產下一子,取名青陽,為牟家長孫。

  然夫妻看似和睦,實則床笫間起溪勃,幼子一出生未久,其妻便拒絕同房,他一個惱羞成怒納煙花女子為妾,夜夜眠宿小妾房中,夫妻就此相敬如冰。

  就在牟青陽五歲時,小妾有喜,再度為人父的牟靜書喜出望外,便偕妾至城外的天銜寺拜佛,祈求生產順利。

  不料禮佛途中忽遇盜匪攔路劫財害命,待家僕匆忙來報已是兩具僵硬的屍體。

  雖然有人懷疑死因離奇,天子腳下哪有惡徒敢如此囂張,不過好官難求,終究不了了之,到如今仍是懸案一樁。

  牟靜書一死,向來被牟老夫人視為眼中釘的牟靜言不得不從別院趕回,接下牟家大權,儘管他志不在此,並對牟家人深惡痛絕,但所謂的責任也不是不想要就可以拋開的。

  原來,牟靜言的母親為酒商之女出身,牟老爺談生意總喜歡帶上這個三夫人,引起醋勁大的元配不悅,仗著娘家勢力,逼迫丈夫將心愛的小妾和她生的兒子移往他處。

  喜新厭舊是人之常情,牟老爺與三夫人在聚少離多的情況下漸漸濃情轉淡,加上牟夫人又帶來年方十五的小表妹,稚嫩嬌羞的新歡一下子就勾走牟老爺的魂,從此牟靜言母子倆就被遺忘在無人聞問的別院裡。

  而李華陽原是牟靜言指腹為婚的未婚妻,但在兩人成親前夕,牟家大房從中作梗,大紅花燭垂淚的洞房花燭夜,新郎換人了。

  「爺兒,真要做得這麼絕嗎?再怎麼說,大少奶奶也曾是一家主母,而爺兒又尚未娶妻,一些莊中雜事還是由女人家來處理較合宜。」畢竟是叔嫂關係,總不好鬧得太難看。

  「你不滿我的做法?」墨瞳深邃如靜湖,未起波瀾卻暗潮洶湧。

  周管事惶恐地屈腰擺手。「小的不是那個意思,爺兒別惱,而是你也年屆三十了,若能娶妻,一切就更順理成章……」

  只要爺兒娶了妻,大少奶奶便沒有藉口攬權,自然而然得退回閨房內。

  「我有暖床的女人。」他不缺伴。

  牟靜言眼底清冷一片,他對侍寢女子的容顏印象不深,只記得是凝香院剛掛牌的清倌,是個姿色上等、不多話的女人。

  「但是爺兒已有年餘不進扶蘇夫人的房了,再這麼下去,爺兒的子嗣幾時才會出世。」他為爺兒著急呀!

  「牟家有青陽傳香火,不急。」妻子不過是傳宗接代的工具,可有可無。

  牟靜言對婚事抱持著不冷不熱的態度,他不是不成親,只是覺得不必操之過急,接手的家業讓他忙得不可開交,哪來空暇擔心終身大事。

  何況女人的三心二意,他親眼見識過,自從前未婚妻貪慕富貴,背叛婚約嫁給兄長為妻,他就不再相信世上有堅貞女子。

  即使是對他百依百順的扶蘇,他也從沒打算正式納她為妾,他要的僅是她提供的歡愛,而非她的人、她的情感。

  他近日來的冷落,便是因為他發現她愛上他,一顆變質的心有了貪欲。

  「萬萬不可呀!爺兒,青陽少爺難堪重任,他是個癡兒……」兩道冷冽目光一射來,周管事頓時打住話頭。

  「他不是癡兒,別再讓我聽到……」突地,他墨色雙瞳微微一眯。「那裡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一群下人不做事,圍在一塊喳呼?」

  順著主子的視線往窗櫺一瞧,周管事也納悶得很。「小的這就去瞧一瞧,誰敢偷懶先抽他三板子。」

  說完,正準備推門而出,大聲喝斥沒規矩的丫鬟。

  孰料,他步伐剛踏過門坎,另一道疾風似的身影一閃而過,快得連眨眼的工夫也不給,尚未回過神,他已遠遠地落於人後。

  有些傻眼的周管事怔愕在當場,以為自個眼花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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