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大智若愚妻 | 上頁 下頁
二四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燈,老婦,回家……趙若瑾想到另一世的父母,思郷的情緒讓她心軟,可憐的十七爺有爹生,沒娘疼,即使他親娘貴為當今太后,可是一樣護不住小兒子,讓他在長兄的猜忌中苦苦煎熬。

  「十七哥哥,你傷得很重。」在背上,難怪他需要幫助,因為他看不到傷處。

  聽她軟糯中帶點漏風的喊他一聲「十七哥哥」,上官靜忽然感覺又重活了一次,全身充滿了力氣。「把這灑在傷口上。」

  解開的上衣露出後肩一道深深的刀口,約有三寸長。

  「傷口太深了,要縫合。」她推開他遞上前的青花小瓷瓶,對著血已凝結的黑色傷口發愁。

  「縫合?」像針穿線那樣的縫起來嗎?

  這年代沒有手術縫合技術,只用藥粉敷在傷處,內服湯藥以防高燒,之後便各聽天命,熬得過就活,反之是死。

  「沒有腸衣線怎麼縫?至少也給我桑皮線……」難道叫她扯根頭髮下來當縫線,那不是開玩笑嗎?

  「你不妨試試繡花線,不縫也無所謂,上藥即可。」他只要撐過這一夜,明日他的屬下便會到來。

  趙若瑾怨恨的瞪了他一眼,這傢伙根本是不知死活。「傷口要先清洗乾淨才能縫,你對自己做了什麼?為什麼傷口四周的血是凝固的暗紅,照常理來說應該還會流血。」這傷口太深了,不可能止得住血。

  「點穴。」他說得言簡意賅,但他知道她聽得懂。

  她是少數不需他多言便能懂他意思的人。

  她很想笑,可更多的是怒氣,「你很想找死是不是?氣血太久不流通,你傷口附近的皮肉就會壞死,運氣好一點留下個難看得要命的深疤,若倒楣它會一直壞死,直到你的心,心壞了就沒救了。」

  趙若瑾指的是敗血症,即便在現代醫學也是醫生最怕碰到的,它一發作便致命,往往一天不到人就沒了。

  「小瑾兒,我相信你。」他把命交到她手中。

  「你相信我我不相信自己呀!你……你真會給我找麻煩。」她都快氣哭了,眼睛有些酸澀,「算了,我去廚房找找看有沒有熱水和烈酒好消毒……呃,把針線上的壞蟲燙死……」

  真要見死不救她也做不到,到了這一步了,只好認命。

  無可奈何的趙若瑾開了門,門口值夜的溫香睡得很沉,她猜想是被點了睡穴吧!才會如此沉睡不起,連屋裡的動靜也一無所覺,溫香一向最警覺了,一有不對勁馬上清醒。

  繞過了長榻,來到廚房,灶裡的火剛熄未久,仍有餘溫,一隻大銅壷擱在灶上,大概是怕主子半夜要用水,有備無患,此時壺裡的水還是熱的。

  天助我也,她暗忖。

  她又找了找,幸運的,她又翻牆角找到一大壇白乾,只是她人小力微,搬不動酒罈子也提不起大銅壺,所以她估算要用的量,用大碗公裝了,最後又塞了只雞腿在懷裡,小步的走回屋裡。

  「下次不要再闖入我屋子了,你也不想想我要長高,睡不飽身量可是無法往上抽長,雖然我只是個小姑娘,

  但我也想變美變好看呀!一夜不睡會有眼袋,臉色變差,皮膚發皺,你是美人沒法瞭解我們庸人族的心情……」

  她邊忿然的叨念,一邊將大碗公里的熱水倒入小碗中,再將帕子浸泡其中,等帕子濕透了取出擰乾,敷在傷口處,讓濕帕慢慢軟化粘住的幹血。

  而後她將穿好線的針線丟進碗公里消毒。當大學講師時,她學過幾堂急救課程,以防學生在課堂上發生意外,可是真的要縫合傷口是頭一遭,她自個兒也不知道行不行。

  血化開了,她開始為他清洗傷口,等傷口四周清理乾淨,只見翻起的皮肉全無血色,青白色似燙煮過的豬肉,摸著有點冰涼。

  開始縫合前,她用稀釋過的白乾擦抹過一遍傷口,肯定是疼的,想故作無事的上官靜身體一繃,玉白的臉上滴下一滴汗水,他的手也瞬間握成拳,像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但真正的苦頭還在後頭。

  「小瑾兒……」

  「不許摸我的頭。」小人兒軟喝。

  上官靜停在半空中的手又默然放下,他真的很喜歡她那頭烏溜溜的黑髮,讓人愛不釋手。

  「也不准說養得真好,頭髮是我的,男女七歲不同席,我正好七歲了,你以後離我遠一點。」明明是細皮嫩肉的白玉少年,皮繃得這麼緊幹什麼,針頭都紮不進肉裡。

  幸好她學過女紅,不然真給他縫出一條八十八對腳的蜈蚣,細胳膊無力的趙若瑾很吃力的把針穿過去再拉出來,足足縫了三十六針,才把醜陋的傷口縫成一條細線。

  她女紅沒白學,當初下足了功夫學習果然值得,細細的針腳縫得很密,不可能會裂開,再用稀釋白乾擦拭一遍便收工。

  「想近也近不了,我的封地在西南。」一別幾千里,再見遙遙無期,他忽生不舍之心,想把她一併帶走。

  「你要回封地了?」她要不要送他點土產讓他帶回去?

  想法向來與眾不同的趙若瑾想的不是分隔兩地的牽掛,而是怎麼儘快送走這尊絕對會拖累她的瘟神,她不想她平靜而溫馨的「童年」被他破壞了。

  「想走,走不了。」皇兄不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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