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漠生大師兄 | 上頁 下頁 |
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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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被休、不是和離,是自請下堂,因此她曾是昌平侯夫人一事不滅,再進門的殷如玉只能是繼室,成不了元配。這一事把殷如玉氣得直跳腳,揚言要燒了莫素娘所在的庵堂,叫她連人都當不成只能做鬼。 只可惜庵裡的住持是大長公主,當今皇上的胞姊,她要敢燒,本朝皇室宗親都饒不了她。 受到大長公主的庇護,殷如玉對莫素娘沒轍,只好拿她的兒子出氣,整治不了大的還有小的在,總能出口氣。 「全城戒備中還能喝酒嗎?」外敵不知何時進攻,他下令嚴禁喝酒,全心警戒,這會兒倒自個兒犯軍令。 莫不還面上一訕,乾笑。「也就喝兩杯,不打緊。」 「我帶了蜜酒釀來,前兒個去了南邊,一戶釀酒人家那裡買來的。沒什麼酒味,一般甜釀罷了,喝再多也不醉人,我們就喝那個吧。」戰時不能鬆懈,更要提高警覺。 他一笑,咧開佈滿風霜的臉。「成,舅舅聽外甥的,你長進了,以後舅舅就靠你了。」 「好,我給舅舅養老。」母舅如父,理當孝敬。 莫不還一聽,熱淚盈眶,他忍著不放聲大嚎。「喝酒去,不醉不歸,我莫某人有個好外甥。」 還不醉不歸,他當簪花少年,縱情馬上嗎? 看到舅舅的滿臉笑意,漠生不折了他興頭,轉身走出屋子回到他的落榻處,一手摶了一酒罈又走回去。 酒罈子一開封,一股濃烈的蜜香撲鼻而來。 真的沒酒味,連喝了數杯像在飲甜湯,溫潤而蜜津生液,有點酒的微辣,但不嗆口,要多喝兩口才嘗得出輕辣。 甥舅倆你一杯、我一杯的對飮,酒不醉人人自醉,借著一點酒意話當年,平時嚴謹帶兵的莫不還也開始話多了,從三姊弟小時候受的白眼說起,再到大姊、二姊的嫁人,以及他的子承父業,軍戎一生。 可是說著說著,不知怎麼說到了昌平侯府,莫不還忽然仰頭大笑,直說是報應到了,老天開眼了。 「舅舅,你喝醉了。」有些不該說的話就該死死的壓在檯面底下,半句也不能流向外人耳中。 近幾年他南來北往的走動,也去過不少地方,聽別人說過無數的話,因此瞭解當下的局勢。 據知殷貴妃已沒有當年的得寵,一位新立的李美人分去了她的寵愛,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皇上仍不時的召幸,只是次數沒以前多,而她也用了不少見不得光的手段拉攏嬪妃和其家族以及朝中官員,盤根錯節,也是一股極大的勢力。 早些年已有人開始盤算排隊站邊了,除了太子、六皇子外,其他皇子也漸漸冒頭,亦有一爭的勢頭。 漠生不參與政局,但也不想兩眼瞎的一無所知,有時他會往茶樓酒肆一坐便是一整天,聽聽時下政事的變動。 「沒醉,醉什麼,你看我兩眼清醒得很,你看看魏正邑是什麼東西,沒用的護不住妻兒,被個女人踩在頭頂上作威作福,連個屁也不敢吭一聲……」他越說越樂,連不雅字眼也從口中冒出,不吐不快。 「舅舅,過去的事還說它做什麼,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漠生端起酒杯未飲,放在嘴邊發愣。他想不起父親的長相,好像親爹的臉浮在霧裡,太陽一出便模糊了,一點一點地淡化。 他笑道,眼露悲憤。「沒過去,在我心裡是道傷,有碗大的口,我時時記得那女人是怎麼逼你娘,還嘲笑她沒有兒子送終,要她一生一世青燈古佛、孤老而終……」 「舅舅……」他鼻頭一酸,眼眶發熱。 「哈哈哈……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她在佛祖面前說了不少詛咒的話,這下子連菩薩都看不下去了,將她的所做所為都回報自身,看她還笑不笑得出來。」 「昌平侯府發生什麼事?」看舅舅眉開眼笑的樣子,肯定事不小,讓他有出氣的痛快。莫不還本來在笑著,卻笑著抹淚。「報應,真是報應,你那個嬌生慣養的弟弟廢了。」 「什麼?」廢、廢了……什麼意思? 「在皇家獵場中他竟與一群紈褲子弟競馬,因對地形不熟,他的馬一腳踩進半尺深的坑洞,頓時人仰馬翻,他被幾百斤的馬壓在底下,救出來時已奄奄一息。」恃子而驕嗎?這下看殷如玉怎麼猖狂。 「然後呢?」他雖不喜歡幼弟,但也沒希望他死。畢竟是親兄弟,上一輩的事與小兒無關。 「人是救回來了,可雙腿斷了。你爹急紅了眼,和那女人想辦法要醫治他的腿,太醫院的太醫幾乎找遍了,每個人都搖頭直言今生無望。」莫不還也有他的消息來源,在京城他有朋友在,不時地書信往來告知京裡大小事。 本朝律法有言,凡是身有殘疾者不得為官、繼承爵位。魏二公子這一摔摔斷了世子之位,也讓殷如玉美夢破碎,她竭盡心力為兒子鋪路,不惜損陰壞德剷除荊棘,到最後竟是一場空,她手上還是什麼都沒有。 一個殘廢能上朝嗎?拄著拐杖一跛一跛的應卯,有失當朝體統。母債子償,莫不還可開懷了,酒一杯一杯的痛飲。 「舅舅別再喝了,喝多了傷身。」漠生給舅舅夾了一筷子青菜,邊關的菜蔬很少,讓他多吃點。 「我開心呀!一想到他們愁眉不展的樣子我就想放聲大笑。十幾年了,不是十幾天,這口怨氣壓得舅舅胸口痛,舅舅也是窩囊廢,沒法替你娘出氣,你知道你娘多喜歡她那頭光可鑒人的烏絲嗎?連我想模一下都不行……」全沒了,三千煩惱絲飄飄落地,二姊的臉色比死了爹娘還難看。 他記得娘最珍愛她的頭髮,一早起床定要梳頭丫頭從發根梳到發尾一百下,晚上入睡定會包好,不扯亂一根。「娘己入空門,大概會看開吧,人的煩惱皆是自尋。」 「看開?」他似笑似哭的呢喃。「丈夫被奪,兒子不在身邊,一個好好的家頓時支離破碎,再拜一百年菩薩也沒法心平氣和,那是毀家之恨。」 「別說了,舅舅。」漠生低下頭抹去眼角的淚,他為爹娘感到難過,也為自身的遭遇心有澀意。 「不說就能當沒這回事了,殷如玉可是急得喉頭冒煙。兒子的腿沒救了,魏氏旁支就鬧騰起來,昌平侯爵位不能無人承繼,他們的機會就來了,看要另立世子或過繼。」怎麼也輪不到那個廢子。 「她肯定兩樣都不選。」用盡心機才得到的一切,怎能甘心拱手讓人,她沒那樣的肚量。 「是不選,還從殷貴妃那邊找路子,看能不能為她兒子弄個虛銜。」起碼臉面上好看點,不是一無是處。 「怕是很難。」後宮不得干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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