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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既然怕,剛才走出去的男人是誰?」鳳九揚的嗓音驟地一沉,冷冽駭人,彷佛埋入冰雪千年的寶劍出土,鋒利且致命。

  單青琬臉色微變。「什麼男人?大人眼花了吧!」

  「你叫那個男人小舅舅,要不要我命人把他捉回來對質?」小小年紀不學好,竟與人私會。

  聞言,她惱怒地忘了眼前男人的身分,嘴一噘,嗆了回去,「你明知道他是我小舅舅還問什麼問,我不能有舅舅嗎?」

  「親舅?」

  「親的,我娘最小的弟弟。」難道她還會亂喊別人舅舅不成,她看起來有那麼蠢嗎?

  「不像,他看起來大你沒幾歲。」倒像是情郎。

  「我小舅舅是不比大人你的年高德劭,但今年也二十有二了,江南水土養人,顯小。」她娘也才二十八歲,小舅舅是老來子能老到哪裡去,說是她親哥都有人信。

  鳳九揚臉一黑,沉聲道:「我二十一。」

  單青琬臉上的訝色隱藏不住。「我以為大人最少三十……呃!二十五、六歲,有點歲數才壓得住人。」

  「年歲多寡不代表能力高下。」他幾乎想掐死她。

  他的長指撫過俊美臉龐,他從未懷疑過自己過人的容貌,卻被個不識貨的小丫頭嫌老,讓他強大的心出現很細微很細微的裂紋。

  「但年紀太小執掌錦衣衛為人垢病,誰會聽令一名黃口小兒。」她覺得他在騙人,少報歲數。

  「垢病?」他抽刀一揮,刀影一晃入鞘。「你認為有人敢不服?」

  話一說完,十棵桃樹攔腰而斷,只剩半截樹身。

  「……服。」這是人嗎?果然武藝高強!

  「那你要不要談談和你那位年輕舅舅說了什麼?」他邪氣地笑問道。

  「談……談什麼,一點家事而已。」單青琬有點心虛,眼神閃爍不定,怕和他洞悉人心的黑瞳對上。

  「是嗎?本指揮使似乎聽到囤糧、連日大雨,你最好有讓本指揮使滿意的解釋。」

  鳳九揚靠得很近,噴吐出的熱氣拂在她臉上,引得她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慄。

  欽天監算出秋日有雨,但雨勢不大,不致釀成災情,一點小雨有助於玉米、冬麥的栽種,作物不受影響,可是囤糧……那就意義深遠了。

  囤糧有兩種說法,一是災年要哄抬價格,大量囤積好賺百姓銀子,只是連年風調雨順,新稻又要收成了,囤糧有何用意?另一種可能性就要嚴加追查了,那便是造反,招兵買馬囤糧缺一不可,有了足夠的糧食才能打長期戰。

  「你居然偷聽我和小舅舅說話!」小人!

  「這是重點嗎?」他早就在了,只不過離得遠,在上風處,聽不真切兩人在交談什麼,但卻看得很清楚兩人舉止親昵。

  單青琬一僵,面上多了三分訕色,言語支吾,「我……我只是讓小舅舅把每年給我娘的銀子換成糧食,我爹的元配會把銀子拿走,我們一無所有,換成糧食我們可以當抵給佃農的工錢,他們賣糧的銀子就歸我們所有……」

  「你娘不是正室?」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難堪。「平妻,我爹該給我娘的。」

  「平妻不是妻,那是不入流人家用來自欺之語。」高門世家會弄個平妻來丟人現眼嗎?寵妾滅妻為世俗所不容。

  「自欺就自欺,我只要我娘能入家譜,能入祠堂祭拜,死後以妻位葬入祖墳,而非一座孤墳寫上木氏之墓便草率入土,葬在無人祭祀的偏遠地帶。」重生後的她有著不肯認命的硬氣。

  「你說岔了,這不是我要的答案。」別人的家務事他管不著,他只管朝廷大事。

  單青琬不管不顧的耍賴。「誰說不是正事,正室夫人強佔了我娘娘家的銀子,我要回來有什麼不對,你曉得我舅舅們一年給我娘多少銀子嗎?十萬兩!」

  「十萬兩……」的確不少。

  錦衣衛指揮使一年的俸祿還不到十分之一,也許他該向皇上要點貼補,堂堂朝廷官員的薪餉還不如民間百姓。

  「十萬兩白銀能買多少糧食,大人可曾估算過?要是被雨淋濕了,我的損失可慘重了,所以我讓小舅舅提早運糧來,免得遇上連日秋雨,讓我用銀子換來的白米變成發黴的黑米。」她說得理直氣壯,殊不知心裡虛得很。

  「囤糧又是什麼意思?」他不會輕易被她的話糊弄。

  單青琬裝出小姑娘的天真,眼神無邪。「我夢見大雪封山,便要小舅舅多囤點糧以防萬一,反正新糧放到明年開春再賣也行,若是我的夢成真了,這些糧食不知能救活多少百姓。」

  「哼!無稽之談,一個夢而已,也值得大驚小怪。」愛胡思亂想的小姑娘,一點小事就弄得驚天動地。

  「我舅舅疼我不成嗎?做好萬全準備,總好過驚慌失措的等人救援。」人有不如自己有,一切操之在手。

  鳳九揚冷哼一聲,「妖言惑眾是要下獄的。」

  「那我們做個交易。」她眼珠子一轉,生了一計。

  「什麼交易?」她還敢和他玩心眼,膽大包天。

  「如果氣候異常,真有重大災情,朝廷若是徵調我舅舅家的糧食,那時糧價一定飆漲,我們只收市價的三成,行不行?」他是錦衣衛頭子,說話有十足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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