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當鋪千金 | 上頁 下頁 |
一〇 |
|
見她一臉不耐煩,還故意打哈欠表示送客,從小也是被爹娘寵到大的孫子逸也有些不快了,少爺派頭一拿出來,不客氣的嗆了回去,「小爺的玉珮你還沒給銀子,店大就想欺生嗎?」 「欺生?你還算是生……」他連她家儲放典當品的庫房都進去過,還如數家珍,到底哪裡生了?她腮幫子一鼓,睜瞪著一雙杏眼,隔著櫃檯的橫條往下一睨,「玉珮拿回去,本鋪不收。」 「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他漲紅著臉,神情局促,明明氣勢弱,卻裝出一副惡霸的樣子。 李亞男下巴一抬。「我偏不。」他當她是他家的狗呀!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李小小,我真的有事跟你說。」她以前挺好商量的,從來不端大小姐架子,不過推她幾下就不理人了,真小氣。 「不許叫我小小,你是天生笨還是後天傻,聽不懂人話嗎?有事找你孫家人,恕不奉陪。」他誰呀,也敢大呼小叫的指使她。 「李小小……李亞男……你講點理兒好不好?」他怎麼不知道她這麼刁蠻,活似張牙舞爪的母老虎。 「我就是不講理,怎樣?!有本事你咬我呀!」李亞男得意的目光落在他的細胳臂上,一點也不覺得愧疚。 孫子逸順著她的視線低頭一看,露在袖子外有一道明顯可見的小小牙印,他到現在仍隱約可以感覺到被咬時有多痛。「你、你……」 「你什麼你,你結巴了。」她不遺餘力的嘲笑他。 「李亞男,你不識抬舉!」他橫眉豎目,螃蟹似的揮動兩隻臂膀,像要把她從橫木成牆的櫃檯後方揪出來。 「我為什麼要你抬舉,你是個什麼東西……噢!叔叔,你幹麼敲我的腦袋瓜子?很疼吶!」她要向娘告狀,說叔叔欺負她,讓娘罰叔叔不准吃飯,每天穿髒衣服出門。 從內室走出來的李茂生剛好聽到幾句兩個小孩子的鬥嘴,不免感到好笑,大手往侄女的頭上一揉。「不出惡言,不揭人短,不攻人隱私,叔叔不希望你流於鄙俗,有話好好講,吹鬍子瞪眼的幹什麼?」 「叔叔,你忘了他要害死我嗎?」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放縱其惡行便是助紂為虐。 李茂生笑得有點哀傷。「我相信他是無心之舉,老記掛在心,是對自己的懲罰,畢竟叔叔也有沒做好的地方。」 「叔叔,你又來了,總說自己有錯,你最大的過錯是替人背過。」他當他是烏龜嗎?一個大黑鍋往背上一罩,他倒是背得心滿意足,揮汗如雨不喊苦。 李茂生笑了笑,不反駁侄女的不滿,溫聲勸道:「去和他談談,大人的事不該牽扯到孩子身上,他心眼不壞。」 「叔叔……」心眼不壞但沒腦子,一葉障目地把他小姑姑想得太美好,偏聽偏信地不敢去挖掘事實真相。 當李亞男提起唐寶貴這個名字,孫子逸確實覺得有些不安,他溫柔善良的小姑姑和他表舅走得太近,他常看見表舅折花送給小姑姑,握著她的手久久不放。 但他不敢去問,再仔細一想,他益發不自在,好像真有點不對勁,表兄妹再親近也不能摟摟抱抱吧,何況其中一方早有婚約在身,要避嫌。 這件事他誰也沒說,一個人悶在心裡,悶著悶著他就覺得很生氣,卻不知這股火要往誰身上發。 「去吧,別留下遺憾,別像叔叔這樣,連想說句抱歉都不曉得向誰說去。」佳人已逝,徒留一絲憾悔。 李亞男被親叔叔推出門,嘟著小嘴,非常不情願的跟著孫子逸來到不遠處楊柳垂岸的堤防,一襲雪荷色繡芙蓉花的衣裙隨風輕揚,似在彰顯她的怒氣衝衝。 「有什麼話你快說!」 「我要去京城了……」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又同時怔住,不太開心的看著對方,許久後,才有人從鼻孔輕哼—— 「去京城很了不起嗎?值得你大張旗鼓的炫耀。」 京城是非多,隨便一個招牌砸下來都能砸到三品官或是什麼王公勳貴,他們是小老百姓,絕不往官家雲集的地方擠,京裡貴人多,他們一個也得罪不起,老實開鋪子才是正理。 好在他們的地方官清正嚴明,對商賈也多有照顧,不會苛課重稅,因此桐城縣的商人都很安分,規規矩矩的做生意,不惹麻煩不生事,一心撲在賺錢上頭。 數十年下來,李家這一脈已在桐城縣落地生根,直到李亞男這一代,沒人想過要離開,他們喜歡桐城的山水以及人文風俗,早已將此處定為家鄉。 孫子逸忍著不推她,啞著嗓音道:「我不是在炫耀,我只是知會你一聲,我們很久很久不會見到面。」 他會想她的…… 李亞男一聽,喜笑顏開。「那最好,快走、快走,等你走後我買兩串鞭炮來放,歡送你一去不回。」 聞言,他俊秀的臉一垮,「你就不會想我嗎?」 「想你幹什麼,讓你再推我下水嗎?」把衰神送走了她便能高枕無憂,人生一大樂事。 孫子逸滿臉通紅,握著拳頭。「我不會再推你了,這一次是我在太醫院當太醫的三伯公舉薦我入南山書院,書院在京城郊外十裡處的南山山上,我以後就住在京城的宅子裡。」 南山書院十天一休沐,學子大多以馬車往返書院和家裡,住得遠的則留宿書院的學舍,逢年過節才能回家。 「那就祝你學業突飛猛進,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咦?他怎麼又把玉珮塞給她,孫家還沒窮到給不起束修。 「給你,當一兩,我回來再贖。」說完,他快步走開。 一兩?他瘋了嗎?!握著玉珮的李亞男只覺得手心發燙。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