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日安,大惡魔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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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累了。」這娃兒的眼神真像漢斯,一樣的熱情無畏,看人的神色永遠坦蕩蕩,不加遮掩。 不想讓人瞧見熱淚盈眶的老伯爵艱澀的半闔眼,情緒是激動的,可表達能力卻很差。他一眼看到這女孩,便從她神采奕奕的眼中看見長子的倒影,他們的身形是重迭的,連笑起來的模樣都那麼可愛。 沒有懷疑,她確實是他的孫女,雖然她長相神似她的臺灣母親,可是眉宇間盡是兒子的影子,天底下只有他們父女倆不怕他,敢直視他的眼,大言不慚地說些叫人又好笑又好氣的渾話。 被護士攙扶著的德克斯又睜眼再看了莫苔色一回,才緩緩走回房,而菲麗見了馬上跟上,生怕他輕易做出錯誤決定。 「禮拜五是什麼意思?你也說清楚再走,別當我不存在,好歹我也裝裝樣子,讓你瞧見我非常淑女的一面……喂!別走!別走呀!」現在是什麼情形,準備把她養肥了好宰嗎?莫苔色很想找個人來問,但是眼角一瞟見朝她走來的身影,她便二話不說地轉了個方向,拉起弟弟莫喜青,逃開那個讓她初嘗為愛傷神滋味的大魔頭。 瞧,她逃得夠徹底了吧,應該……應該很快就不心痛了。 「你以為你真的逃得掉嗎?」洛奇亞銀眸陰鬱地瞪著背向他竄逃的一大一小。 火,好大的火。 燙,熾人的燙。 黑煙四處亂竄,妖媚紅光如赤足的蛇妖,竄呀爬地迅速佔據整個視線,蛇信四吐,張揚的狂笑著。 呼吸變得困難了。 是誰,誰在濃煙中晃動?看不清楚,到處都是煙,剝剝的燃燒聲在身後追趕著,前方的路好模糊,無數哀號從穀倉中傳出,嗆入鼻間的煙讓人喘不過氣來。洛呢?那個愛逞強又孤獨的男孩在哪裡,他是不是獨自一人在火中嗚咽? 不能!不能丟下他一個人,她一定要找到他,帶他離開……咦?是人的聲音嗎?怎麼像是一頭小獸在哀鳴,悲嗚瘦小的身軀將受到火噬。 「洛,別怕,我來找你了!」 莫苔色找到哭到無力而昏過去的洛,在一片傾斜欄柵後方的廢棄小屋中,笨重的木條壓住他的腿。 她又慌又急搬開木條抱起他,感覺到悶燒的火燒灼著她的背,一股髮絲燒焦的氣味飄入鼻中,害怕和恐懼讓她幾乎卻步。 握一握掛在胸前,被火重一燙的小玉佛,她在心裡向路過的眾神明祈求,祈求給予她勇氣和勇往直前的力量,她還不想死。 「洛,記得要多愛自己,即使你無法愛別人也要愛自己!」抱起他,紅色的大火燒得她幾乎自燃,濃烈的黑煙嗆得她猛咳,但她仍頑強的邁開腳步,邊跟昏迷中的男孩說話,即使他根本聽不見。就在兩人即將抵達出口時,木造的屋子倏地坍塌,莫苔色只來得及將洛拋出去,自己便被粗大的木梁壓住。 「把我忘記,徹徹底底忘記,我的承諾是種欺騙……沒法……沒法陪你了……」 轟地,火場中再也聽不見人聲,久久久久,才被趕至的人群撲滅。 十頭牛、三匹馬、五隻綿羊、一隻小黃狗被燒成焦炭,現場搜尋不到人骨,莫名其妙出現的女孩又平空消失了,一名叫洛的男孩在灰燼之中撿到依然翠綠的玉佛,只是系著佛像的紅繩已燒毀,玉佛碎成一片片。 似在微笑。 「小口喝,不要急,小心嗆到……很渴嗎?水還有很多,用不著急,香檳的酒精成份很低,但還是會醉人,你居然當開水灌……」 那是一場別開生面,卻又有點混亂的社交舞會,德克斯牽著用項鍊當頭飾,一身簡約白色禮服的孫女,正式將她介紹給倫敦上流社會,宣佈她是沙頓家繼承人之一瞬間,莫苔色成了眾所注目的焦點,不論是懷有善意或惡意的男男女女,皆把握時機朝她靠近,舉杯對飲。 人很多,體味混雜,女人的香水味、男人的古龍水,她像孤立無援的小白兔被團團包圍住,一張張陌生的臉孔不斷在眼前晃動。 有攻擊地、有傾慕地、有充滿好奇地、也有意圖追求的,在德克斯不耐久站而先行退出後,她就成了唯一的目標,沒人可以解救她。 於是乎,她在眾人懷疑、訕笑、驚豔的目光中,舞一曲接著一曲跳,香檳一杯接著一杯飲,音樂和燈光迷炫了她的眼。 最後,不勝酒力的她醉了。 披著銀色戰盔的騎士儘管劈荊斬棘而來,卻為時已晚,當了一夜公主的莫苔色醉得分不清誰是誰,只是以雙手攀附著他的頸背,咯咯傻笑。 然後……然後……她被送上床,開始作夢。「火……好多的火…… 洛,我在二〇〇八年的臺灣等你,那時再想起我……等你……找我……」扶著公主的男人忽然背一僵,手中水杯差點滑落,他倏地握緊,手筋浮紫,難以置信地瞪著在睡夢中淚流不止的女孩。 是她嗎?真的是她嗎? 洛奇亞不停地問自己,腦海中浮現出一張面容不清的臉,看著她,畫面漸漸清晰,就是這個女孩,在他神智不清時冒著生命危險沖進火場,用纖細的雙臂抱起腳受傷的他,奮力往外擲。 可是,怎麼會是她呢? 同樣的容貌,同樣的熱情,同樣的不畏艱辛,一直保持的甜美笑容,為什麼在十八年後仍未改變,始終是記憶中的模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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