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城主的財奴 | 上頁 下頁 |
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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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她挑眉。 小寶搖頭搖得飛快。「奴才覺得捏幾個笑臉小泥娃擱在主子屋裡,主子瞧了歡喜,邊數銀子邊開懷。」 「有孝心呀!小寶,這張嘴巴越來越機伶了,你金子姊姊給你吃了幾斤蜜,甜得招蜂引蝶。」 她笑著往他臉上一掐,捏捏滑手的頰肉,似喜似嗔的笑逐顏開。 陶於薇向來是不會給自己太多煩惱的人,她專心做一件事就會把不愉快忘掉,雖然葛瞻就在她轉身處,退後一步有可能跌入他懷抱,她竟能把他拋在腦後,一時半刻沒想到他在身後,兀自和小太監笑鬧。 「哎呀!主子,奴才哪敢偷吃蜜,誰不知道金子姊姊是守著寶山的神仙,她只給主子您摘仙桃、煮仙肴、舀瑤池仙水,小寶只有往邊邊站的分。」他垂下頭,一副十分委屈的可憐樣,又是搖頭,又是歎氣的,逗人發噱。 少有表情的吳紫矜,也就是金子抬眸瞟了小寶一眼,老是抿成一條線的菱形小嘴兒往上一彎。 「那就站直點,別給人彎腰,你家主子當不了天,但起碼能給你撐腰,要挺直點,不要丟我的臉。」陶於薇笑得好像人情世事不知的閨秀,只知風月,不曉人間疾苦。 在市井長大的陶于薇其實是看不慣宮中的作派,因為後宮是陳皇后做主,她管不了,只能從身邊的人教化。 打小受人欺淩的小寶奴性重,又看慣了宮中老人的臉色,自知卑微的他老是低著頭看人,在宮裡誰不是貴人?他的腰沒挺直過,就這麼到處給人低頭,面向下彎腰。 太監就不是人嗎?他們也有做人的尊嚴,不過少了傳宗接代的寶貝,憑什麼看輕他們? 這是陶於薇一直灌輸小寶的觀念,她希望她在乎的每一個人都能和她一樣,理直氣壯地當個人,也許她沒辦法改變所有人,但最少她身邊沒有抬不起頭見人的雜草。 「是的,主子,奴才站得可直了,您瞧我這腰,跟那抬頭豬的板子一樣直。」小寶腰一挺,裝模作樣的走來走去,仿效著街上腿粗腰圓的大老爺,頂著大肚子想彎也彎不了腰。 「瞧你,得意了,賞你包栗子糖嘗嘗。」陶於薇一說完,萬事周全的金子一聲不吭的遞出還溫著的栗子糖。 「謝主子賞。」他伶俐地接謝賞,裂開嘴直笑。 自從跟了三公主後,小寶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嘻嘻哈哈的耍寶賣乖,也不再受人欺負,瘦小的身軀一下子抽高了,把恨天高的三公主給比下來,讓她笑啐著把他餵養得太好。 「啐!哪來成精的小滑頭,一棒子打出原形。」她玩開了,作勢要替天行道,除妖孽,斬魔卒。 人一旦放開了便無拘無束,笑笑鬧鬧也是一天,市集攤販上擺賣的大都是些不算精細玩意,和宮裡的精緻是不能比,但貴在趣味,隨心所欲,不用顧忌那、顧忌這的任意挑選,也不用擔心挑錯了惹來無妄之災。 書生書寫的字畫攤過去是擺放花器、盆盂的攤子,接連著花色尚可的布料,還沒開市的小販吆喝著,冰糖葫蘆、糖炒栗子、豆腐腦兒……叫賣聲不絕於耳,清揚嘹亮。 驀地,在喧喧嚷嚷的各種聲音中,有個滿頭花白的老人似在打盹,獨坐在最吵鬧處中最不受打擾的一角,他四平八穩的坐著一捆稻草,前方鋪了一塊看不出顏色的油布,幾顆奇形怪狀的石頭,一些手雕的發簪和木釵,一盆一盆的雨花石,幾十隻鐲子一隻迭過一隻排成橫列。 鐲子不見得有多出色,紋色偏暗,近乎墨紅,樸實無華的雕功可見雕刻者的功力欠些火候,可是平實中卻給人一種返璞歸真的純淨。 第一眼,陶於薇就愛上了,那是一隻金鐲,用罕見的赤金打制,不知在人間輾轉了多少歲月,亮金退去,暗金浮動,似金似玉,又似一塊血玦,刻紋上不是花紋,而是某種古老的文字—— 梵文。 「這只鐲子——」 「我要了。」 陶於薇才要開口問價,一隻肌理僨起、線條分明的男人大手橫空劈開,從她身體後頭探出,如雄鷹獵兔般敏捷,在她柔白小手剛伸過去時拿走了金鐲。 和她搶東西,罪不可赦,旭川國內除了當朝皇上沒有人比她更有錢,誰敢在她面前用銀子砸她。 一回頭,那張狂的眸子正要發作,怒火騰騰,誰知一瞧是深不見底的墨瞳,黑幽幽的眸子會吃人似的,她心口猛地一顫,感覺有點失序,從高空跌落又翻了個空身,掉落深潭。 「葛大哥,你要送給心上人呀?」先禮後兵。 「不是。」他回答得極快,但更像在掩護什麼來不及收起的思緒,眼底一閃火光熄滅後的黯然。 「那你搶得那麼急所謂何來?不過是一隻灰朴樸的鐲子,你拿在手上也硌人,多不符合你英挺雄姿。」一個大男人跟她搶什麼鐲子,他那只粗壯的手臂戴得下去嗎? 「送人。」葛瞻看著她,眼神似透過她在想什麼。 「你不是說沒心上人,你要送給誰?」陶於薇話裡有幾分她不知道的酸,只當是鐲子被搶的不甘。 「你。」他眼中浮現一絲絲逮中使壞娃兒的笑意。 「我?」一怔。 陶於薇深諳,「無功不受祿的道理」天底下沒有白得的好處,這一路行來她可沒少找人家麻煩,她知曉在某些方面她是刁了些,和他雖無摩擦也說不上什麼好交情,頂多不交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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