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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三哥?」

  推了推鏡框,溫雅俊秀的韓觀惡踩著沉穩步伐而至,鮮活的陽光打在他身上,猶如天人一般。

  他臉上帶著笑,和煦得讓人看不出他眼底的冷意,鐵臂一伸便將轉身想逃的謝晚娘鉗制在懷中,一手地撫向韓習月的頭,給予兄妹間寵愛的一笑。

  「小公主,你一個人出門嗎?」

  「我……呃,是。」她頭低低地,不太敢正眼看向兄長。

  「你不曉得上海的治安很亂嗎?隨時會有日本兵帶隊抓人。」一旦被他們抓走了,便別想有回來的一天。

  「我不是有意的,大嫂說她很急,要我到民華日報找一個跟她很像的人。」她以為會找不到人,沒想到就在門口遇見了。

  又是那個老是拖累人的魔星。韓觀惡眼一陰,冷得駭人。「再急也要先顧好自身的安危,罰你七天不准出門。」

  「不要呀!三哥,我……」她和朋友約好了要去聽戲。

  他手輕輕地住她唇上一覆,「沒得爭議,除非你想被送去英國的教會學校。」

  時局越來越亂了,敵人的手段也越來越殘暴,她還年輕,不該捲入這場時代的爭亂裡,枉送性命。

  「還有你,言春森小姐,你想在報社裡討論我們的私事嗎?」他的黑眸中閃著隱隱怒火。

  「我……呃,我去請假。」謝晚娘像做了錯事的小孩,臉微紅的一呐。

  想到昨夜發生的事,唉,她第一百零一次想直接去撞牆好暈過去。

  一個不察她就被他這只披著羊皮的狼給吃了,連骨帶皮不剩的吞下肚,幾句軟言溫語哄得她腦子亂哄哄,假借酒後亂性造成事實,好讓她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天一亮,她越想越不妥,只好偷偷摸摸地跑了,只留下一張紙條要他忘了這件事,兩兩相忘勿再尋人,然後帶著行李,溜之大吉。

  歡愛之後走人,這對男人的自尊是多大的打擊,難怪他好脾氣的面具快要掛不住,瀕臨失控的邊緣,幾乎以拖的方式將愛的小逃犯夾帶回他的私人住所。

  「三……三哥,你要不要先把長得像大嫂的女孩放開,我看她好像快要不能呼吸了。」好可怕喔!她從不曉得溫雅卓爾的三哥也有恐怖的一面。

  他剛才走得好快,她必須小跑步才跟得上他。

  「習月,進房裡去。」他命令著。

  「進房?」為什麼?

  「門關上,上鎖,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出來。」有些事她不適合在場。

  「嗄?」這是處罰嗎?

  不明就裡的韓習月慢吞吞地上樓,走到樓梯轉角處一停,準備貼著壁偷瞧是怎麼一回事,可背後像長了一雙利眼的韓觀惡頭也不回地喊了一句——

  「不許偷聽,上去!」

  她訕訕然地拾階而上,沒啥膽子的她還是不要違抗兄長的命令比較好。

  而在看起來有點亂的客廳裡,氣氛低迷得如同寒流過境,呼出的熱氣都變成冷的,讓人想搓手臂取暖。

  「你要不要解釋一下兩兩相忘是什麼意思?」她要敢忘了他,他會追殺她到天涯海角。

  韓觀惡冷得像冰珠的聲音一出,猶如迷路白兔的謝晚娘差點掩耳尖叫。

  「我……呃,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們不應該……也不能……」在一起。

  她無法思考未來的事,壓根沒想到若有朝一日她依了婚約嫁給韓家長子,屆時和韓觀惡成了一家人,她要如何自處?

  「你知道嗎?沒人喜歡被當成不負責任的男人,以我奉行的正直理念,你讓我覺得自己是個肮髒、齷齪、自私、無恥又下流的小人。」他一副疲累又羞愧的模樣,抖著肩頭似在抽泣。

  「我沒有這麼想,是我自己的緣故與你無關,你不要把責任都往身上攬,你是好人,真的,不需要自責。」她想碰碰他給予安慰,手伸到一半又退縮地放下。

  人沒有一錯再錯的機會,她提醒自己。

  「不,我不是好人,我是十惡不赦的大壞人,令人憎惡的蛆,人見人怕,應該千刀萬剮,去骨剝皮,以血祭你失去的……」

  處子之身。

  一抹邪肆掛在韓觀惡唇畔,太過心慌的迷糊蛋根本不曉得中了他的圈套,還以為是自己的行為太傷人,連忙腰一彎鞠躬賠罪。

  「對不起,讓你這麼內疚了,這件事絕對不是你的錯,你只是……只是酒喝多了,才會一時沒了理智,做出糊塗舉動,我對不起你,真的很對不起。」都是她破壞了他嚴謹的生活態度。

  見她慌得可愛的神情,他笑在心底。「你說錯了,這事我該負全責,你才是最無辜的受害者。」

  「不必、不必,這件事沒有誰對誰錯,不如我們都把它忘了。」謝晚娘羞赧得整張臉都漲紅,沒膽子看他。

  「忘了?」冷冽的音一落,他平靜地走到她面前,挑起月兒尖似的下顎。「我是那種卑劣的男人嗎?」

  「我……我……」看著他,她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我們已有夫妻之實便是夫妻,找個日子把事情辦一辦,不用太鋪張,我不會逃避責任的。」看你能逃到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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