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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就在裡面,您上去看看……」丫鬟忽地把人往馬車裡一推,一溜煙的鑽進人群。

  跌進馬車的風靈犀尚未見到人,一片白茫茫的霧狀物朝她臉上一罩,馬車內的空間不大,不管她往哪閃都會吸進些許霧氣,她索性不閃了,正面迎上。

  驀地,她眼一閉,倒向馬車側邊的坐墊,不省人事。

  低著頭,戴著斗笠的車夫鑽出車廂,坐在駕車的位子上,一鞭抽向馬屁股,這一鞭抽得很重,吃痛的馬兒揚蹄狂奔,好幾回差點撞到人,一路不停的往城門口跑去,最後出了城。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才停下來,旋即人聲響起。

  「把人搬下來。」

  「是。」

  風靈犀像米袋似的被人從馬車上扛下車,扛著她的人往前走到一段羊腸小徑,四周有著奇怪的香味,說是花香,味兒太重,還有點刺鼻,可是又不是果香,時濃時淡,聞久了胸口發漲。

  「把人放下。」

  「是。」扛人的男子不怕摔痛了風靈犀,將人重重的扔下,在他眼中她已是死人,痛不痛並不重要。

  「我把人給你帶來了,你想弄死她,或是活生生折磨都成,這事都與我無關,不能把我扯進去。」他還想多活幾年,吃香喝辣過富貴日子。

  「知道了,我不會讓人知曉你在背後幫本宮,答應你的銀子本宮會使人送到府上,替本宮辦事還會虧待你不成。」女子說得不屑,這些年若不是她照顧著他們,一個個能腦滿腸肥,欺男霸女嗎?

  她這個弟弟,過河抽板可做得真順手,絲毫不顧慮她也是章家人。

  遮住臉面的連帽斗篷一取下,露出章皇后略顯蒼老的臉,她兩鬢的頭髮已梁上霜色,更顯得美人遲暮的滄桑,昔日的美貌不在,有的是折不斷的驕傲,一直挺直背脊。

  「不要怪本宮心狠手辣,誰叫你是溫顏的女兒,本宮殺不了她,只好從你身上洩憤,你要怪就怪她虧欠本宮太多,本宮也就討點利息回來而已,到了陰曹地府可別喊冤……」

  這漂亮的臉蛋長得好像溫顏,讓人好想割兩刀。

  說做就做的章皇后命人取來一把匕首,她眼中帶著熾熱的瘋狂,興奮不己,對著地上女子的臉比劃兩下,考慮要從哪裡割才血流如注,徹底毀了這張蠱惑男人的美麗面孔。

  真到了關鍵時刻她反而難以抉擇,東瞧西瞧想看最後一面,等過了今日這臉就不存在了,做成人面鼓交給樂師敲打,日日打臉肯定很有趣。

  因為仇人就在眼前、她的腳底下,本來迫不及待的章皇后倒是不急了,她要好好享受勝利者的滋味,看著底下的人一點一滴的失去生命,哭著向她求饒……

  「你到底殺不殺呀!地上很涼,躺久了很不舒服。」不能翻身腰好痹,腿沒法伸直,腿肚兒抽筋。

  看到突然站起身的風靈犀,正在自我陶醉的章皇后面上一怔,有些錯愕地問了回蠢話,「你怎麼清醒了?」

  她能說她根本沒中招嗎?只是配合演一齣戲,看誰在幕後主使。

  風靈犀隨口說道:「也許是你買到劣質迷藥,所以我暈了一下就醒了,皇后娘娘要是缺銀子可以跟我借,我收你兩分利,下一次買點好的藥。」

  「放肆!死到臨頭還敢嘲笑本宮,本宮不曉得為什麼迷藥對你無效,可是落入本宮手中你插翅也難飛。」憑她想逃出去比登天還難,她已經布下天羅地網,叫人有去無回。

  「這裡是哪裡?」看來像破舊倉庫,堆積一些發黑的東西,像是布料,但是年代久遠已腐化。

  「它前身是染坊,染布用的,把素白布帛染成鮮豔的顏色,這是本宮外祖母的嫁妝,傳給了母親,代代傳女,小時候本宮常和外祖母、娘親到工坊裡玩……」

  章皇后的父親是太傅,出身書香世家,母親雖然是官家女,不過外祖父寒門出身,外祖母才會是商戶之女。

  當年先帝為夜梓選妃,知道章太傅有女,便詢問是否有意讓女兒做正妃,能夠做皇子妃是個殊榮,章太傅覺得很好,可章夫人看出夜梓冷情,心中只有江山權勢,並不是個良配,便反對這門親事。

  然而章蕙蘭自己見過夜梓,早就動了心,堅持要嫁,章夫人一氣之下便把挑染工坊給了次子。

  章蕙蘭對此不以為意,她怎麼說也是太傅千金,日後身為皇子妃又有什麼東西要不到?區區一間小工坊她還看不上,娘想給誰就給誰,她一點也不在意。

  可是多年以後她才發現,原來在這兒度過的時光才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比起那些琴棋書畫,她更喜歡染布,喜歡將各種香料混進染料,讓布匹既有不同的色彩,也有不一樣的香氣,也喜歡自己設計圖樣,看到新布染出她要的花色便特別開心。外祖母、娘親還有她,常常笑語如串回蕩在坊裡四周。

  後來她娘死了,不善經營的二哥把工坊賣了,接手的人想改成布莊,她悄悄叫人買下,閒置不用,為的是不讓舊時的回憶在歲月中淡去,她想娘的時候還能出宮來工坊看看。

  「皇后娘娘,這裡不會是太子最後一處據點吧!」漏網之魚,回頭得跟夫君說說,腦袋都砍了怎麼還留個尾巴。

  章皇后暗自一驚,心裡想著好敏銳的丫頭,都刻意維持荒廢的樣貌了,她為何能一眼識破?

  「是或不是都與你無關,你該在意的是何時會死,什麼死法,想被棄屍荒野或是丟入河裡喂魚。」

  仔細一聽,她確定了,笑著說:「我們在河邊。」章皇后一訝,刻意否定,「呵呵……錯了,是山腳下。」

  「我聽見河水往河岸拍打的聲音,而且染布要大量的水,染布工坊建在離水不遠處方可汲水。」再者,呼吸中有水的味道,清新濕涼。

  「你聽錯了。」章皇后強調。

  風靈犀不與她爭辯,只說了一句,「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少賣弄小聰明,你就要死了。」章皇后眼神一冷,這個丫頭一定得死,世上不該有狡詐過人的妖精。

  「皇后娘娘在等什麼?」她一直說要殺她,可是遲遲不動手,似乎時候未到。

  「本宮在等……」章皇后倏地住口,看向風靈犀的眼神像要活剮她,「你想從我嘴裡套話?倒是機伶呀!本宮不妨告訴你,財不露白,你卻是小孩捧著金元寶過街,會有什麼後果呢!」

  她喔了一聲,「我明白了,你看上我的嫁妝。」

  章皇后冷冷嗤笑,「人太聰明往往活不長。」

  「反正你本來就不想讓我活命,聰不聰明有什麼差別,我只是很納悶你怎麼敢打我嫁妝的主意,連皇上都十分關注。」

  皇后只要一動,宮裡那位大爺肯定是第一個知曉。

  章皇后哈哈大笑,笑得極其猖狂,「一把火燒了有誰知道?」說完她又斂了笑容,陰惻惻地說:「可惜不知是你的運氣太好,或是本宮時運不濟,居然還是出了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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