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猜謎 | 上頁 下頁


  爹常說凡事要追根究底才能找出病症好下藥,治標不治本,華佗、扁鵲再世也枉然,一定得由根本治起才有功效,急病亂投醫只會枉斷生機。

  所以她聽得仔細牢記在心,一遇上不解之事必問個明白,夫子是大智慧的師者,學生有惑不找他解又該找何人?傳道,授業,解惑乃為人師表之根本,她沒有做錯呀!

  可是奇怪得很,每個夫子都教不長,自認才疏學淺地紛紛告假請辭。

  關夫子算是歷任夫子教得最長的一位,過了年剛好滿七個月,爹允諾要包個大紅包給他呢!他應該還能撐上幾個月。

  「奴婢哪敢頂撞小姐?奴婢是同情夫子的有口難言。」

  因為小姐的「為什麼」往往沒有解答,誰曉得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神明都不一定回答得出來。

  不過她不敢多事的添上一句,不然小姐八成又會問為什麼有神明?它們是哪裡來的?誰創造出她們之類的無解問題來愁白夫子的頂上發。

  杏目斜睨,貌似春桃般鮮豔可口的邵銘心輕戳了她「好個放肆的丫頭,你連主子都欺不成?」

  「小姐冤枉奴婢了,奴婢是實話實說……」啊!誰掐她?

  找不到兇手的銀雀氣呼呼地盯著周遭,一副有冤不得伸的委屈樣跟在邵銘心身後,渾然未覺一抹巧笑正掛在前頭麗人的嘴角。

  不過四周的熱鬧氣氛很快的分散了她的不甘,垂下的扁嘴慢慢往上拉,很快的把剛才的不愉快拋諸腦後,一張洋溢開心的小臉不時被些新奇的事物吸引過去。

  傻人有傻福,人要笨一點才懂得認命,太過機伶容易爭強好勝,老是不認分的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前陣子就有幾個自認容貌不差的丫鬟不懂事,以為上了大少爺的床好歹可撈個妾室做,不愁吃、不愁穿地等人伺候,不用看人臉色。

  可惜床角都沒摸著呢!潔身自好的邵淮南臉色一沉,當下命人將心懷不軌的丫鬟丟出去,十兩銀子解了約永不任用。

  通常由邵府走出去的下人很難再找到好差事,因為眾人皆知邵府主子一家良善,若非犯了難以饒恕的重大過失,否則不會遭到解雇,因此沒人願意雇用連善人之家都容不下的丫鬟。

  銀雀的不貪不求正是所有丫鬟的典範,邵懷遠夫婦常誇她守本分、知進退,說將來必為她找戶好人家,該有的嫁妝一樣不少,樂得她成天想找個漢子把自己嫁掉。

  「小姐,你看那裡有個算命攤子,我們過去瞧瞧好不好?」她好想知道幾時能遇到她的冤家。

  意興闌珊的瞄了一眼,沒多大興趣的邵銘心隨即看向廟口前熟悉的人影。「有什麼好瞧的,不就是張糊口飯吃的天師嘴。」

  說是道非全推給鬼神,禍福不沾身。

  「天師嘴?」小姐的話越來越深奧了,十句當中她起碼有三句聽不懂。

  「道三說四無憑無據,點你一句富貴不愁沒賞銀,壞你一聲年關難渡還怕不送銀兩去?消災解厄哪樣不用銀子打發。」全靠兩張嘴皮道盡古往今來。

  說得准自然銀兩人袋,一個不准也不打緊,反正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這個算不准還有下一個,猜來猜去總有一、兩個倒黴鬼吃下空餌。

  「小姐,你小聲點,那個算命的會聽見啦!」瞧,他直搓八字鬍往她們主僕的方向盯。

  大驚小怪,這丫頭越來越沒分寸。「聽見又如何?瞧你緊張的。」

  想去蔔算姻緣的銀雀苦著一張臉不肯放手,直揪著邵銘心的毛裘擺出求人的姿態,像個欺主的丫鬟非耍賴到底似。

  但是外表看來好說話的邵銘心偏不如她願,拍掉她造次的手扭頭就走,意志堅定地讓她明瞭誰是主、誰是僕。

  該給的縱容她不曾吝惜,不過要看場合,主僕的職分若不分清楚,他日落人口舌被指稱惡婢可不好找婆家,再多的嫁妝也掩不去外人輕賤的目光。

  為了她好,適時端起小姐的架子是必須的。

  「小姐請留步,可否容老朽為你算個命?」

  一身仙風道骨,神情清朗,五十開外的清廢男子做儒生打扮,眼戴西洋眼鏡,手拿八卦鏡蔔算方位,未隨滿人的規定剃頭而束髮於頂。

  順治二年制定的剃頭令於僧、道無用,因此令人直覺性的猜測他乃道家一派。

  「命是天註定的,算來算去還是命,你能改變上天的旨意嗎?」雖然她不信江湖術士的滿口胡言,可是蓮足仍輕移了幾步。

  因為她有個思春的丫鬟。

  「命是父母所給與上蒼無關,小姐面露喜光,天庭飽滿,他日必是富貴中人,享榮一生,尊貴非凡。」摸著唇上須,他語帶玄機的說。

  「不用他日,我已身處富貴之中,你算的不准。」誰不知道她爹是誰,名譽京城的大夫邵懷遠耶!豈不榮貴一生,哪用得著他開口。

  要說起邵府掌控江南、江北大半的藥材一點也不假,雖是醫者亦是生意人,任何稀有的藥材都能在養生堂購得,成色之純不比大內皇宮的禦藥房差。

  有時宮裡的嬪妃還差太監來此購買養生、滋膚的聖品,讚不絕口地直要她爹人宮為皇室效勞,只是一直被太后阻攔而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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