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草包小福星 | 上頁 下頁
三十


  月到十五分外圓,大大的銀盤掛在天際,把整個星空照得明亮,繁星點點的星河一閃一閃的,彷佛伸手一捉就能捉下滿手星光。

  惦記著白天的事,所有人都睡著了,唯獨翻來覆去的陸青瑄睡不著,兩眼睜得大大的,毫無睡意。

  外面的蟲鳴蛙叫聲吵得人心煩不已,心裡擱著事分外難受,她想著想著,有些生起自己的氣,她索性爬起,站在月光射入的窗邊,推開半邊窗看著窗外的夜景,靜悄悄的驛館燈火全都熄滅,唯有廊道上的燈籠還亮著,高高掛起。

  她站在二樓的女眷居處,往下一看格外分明,在夜裡,她的雙目視物與白日無異,一隻灰白耗子從樹根底下鑽出,喝醉了似的頓了一下,搖頭晃腦,抬頭望望月,下肢立起,舔舔前足。

  不知什麼驚擾了它,小小身影鑽入黑暗中,嗖嗖嗖的聲響直往東邊的牆角,小身體往下一鑽不見蹤影。

  她又努力地找呀找,在白楊樹上有個鳥巢,是白文鳥,母鳥腳下兩顆蛋,它用周身的域毛包裹著,頭往下垂睡著了。

  那邊是蛇嗎?好粗大,約她的手腕般,它想吃掉白文鳥和它的孩子吧。

  蛇餓了,也需要進食。

  驀地,一道黑影閃過。

  身子一震的陸青瑄睜大眼睛,看著底下的動靜,她擔心是嫡母派來傷害娘親的歹人,因此看得很仔細,絲毫不分心的盯著。

  可是她忽然覺得不對,背對著她的身影很眼熟,尤其是那一身雨過天青色的長袍,她看過某人穿過。

  不自覺的,她躡手躡腳的下了樓,再定神一瞧,果然是蔣三閑,他懷裡多了一包用油紙包住的不明物體,她用鼻子嗅了嗅,饅頭、燒雞腿、鹹菜幹和野菜餡的肉包子。

  咦,他沒吃飽嗎?

  不對,他往別處走了,他的屋子在左手邊第三間,為何他往停放車馬的後院去,難道怕人發現他偷吃夜宵?

  一步一步緊跟在後的陸青瑄實在太好奇了,不曉得他究竟要幹什麼,腳步放輕地想等他停下來後再大喝一聲,從背後嚇他。

  哼!半夜不睡偷做賊,活該被嚇。

  陸青瑄剛要張嘴一喝,左右瞧瞧無人的蔣三閑忽然身形極快的鑽入車前掛著葫蘆的馬車,若非陸青瑄一直盯著他不放,她都要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了,被風戲弄了一回。

  正在她猶豫要不要靠近時,馬車內傳來低低的交談聲,她訝然地張大眼,以手捂口。

  「沒人瞧見吧?」

  「三更半夜的,誰會出來遊蕩,你安心養傷,最多三日就會抵達京城……」

  「還要三日?」太慢了。

  「車隊裡有孕婦,快不了。」三日已經很快了,若是謝皎月暗中使絆子,只怕還得多耽擱幾日。

  「扔下她。」話語無情。

  扔下她?

  這人是誰呀!好大的口氣,居然要將她娘親留下,他才該被千刀萬剮吧!喪心病狂的人活著是禍害。

  怒火中燒的陸青瑄貼在柱子後頭,小手握成拳朝馬車一揮,似乎要將裡面那個人捶成肉末。

  「那人是在下的岳母。」蔣三閑直言他做不到,大逆不道是畜生所為,他雖是不才,尚稱是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他連自己的親娘都能置之不理,由著那人折磨她,想要一飛沖天就要忍人不能忍。

  啐!去你的不拘小節,什麼大事要犧牲有孕婦人來成就,不是男人的人才以此為藉口,掩飾自己的無能。

  陸青瑄暴怒,差點沖進馬車把人拖出來毒打一頓。

  「你的大事不會多出一名婦人的鮮血,她事隔十幾年才有了這一胎,非常重要。」他不能袖手旁觀,他的小姑娘會哭的,而他會心疼。

  「婦人之仁。」成不了大器。

  「錯了,以仁為本才能得民心,百姓不會在意是誰當皇帝,他們要的是能讓他們吃飽飯、安居樂業的明君。」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管是興是亡,受苦的都是沒有選擇的百姓。

  「你在教訓本殿下?」他沉聲。

  眉頭一挑的陸青瑄忽然心口一緊,兩手手心有薄汗滲出,她想她應該回屋休息了,姑娘家不好深夜在外逗留。

  聽出那人的自稱,用意很明顯。

  「不敢,只是說出心中的想法,聽不聽在你。」明君與暴君只一字之差,卻是雲泥之別。

  「蔣右相的孫子,本殿下是小看你了。」名門之後,又有一對驚世駭俗的爹娘,他的心思不容忽略。

  「在下自學而成,和蔣家無關,請勿將其牽連在一塊。」他不想沾光,也不願有人日後借他之名而攀高踩低。

  「背祖忘宗。」連祖先也不要了,往後有什麼出息。

  「非也,自始至終是蔣家不認我,我爹死時沒人出面弔唁,也未將棺木運回祖地安葬,我娘亡故時更無一人詢問,既然不聞不問,斷了往來也無妨。」他不信遠在京城的蔣家會不知夫妻倆的陸續亡故,可是有誰過問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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