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草包小福星 | 上頁 下頁
十四


  眾人散去後,八扇彩繪牡丹如意花樣大屏風後頭走出一位身姿嫋娜的少女,眼帶桃花、唇點胭脂,細細描繪的眉像柳條,彎彎一垂。

  「娘,你何必跟那賤人生氣,你是天、她是泥,還不是任我們踐踏,你還真當是個玩意兒不成。」不過是個賤妾,還能越過她這個正室嗎?她越在意才是越給那賤人臉面,把個小妾捧到天上去。

  「閉嘴,誰准你用粗鄙的字眼口出惡言,你是正經出身的千金小姐、大家閨秀,要端莊賢淑、體態優美、言行舉止合乎禮,把高門大戶的儀態展露無遺。」她的女兒只能是進退得體的貴女,而非橫眉豎目的市井潑婦。

  「娘,人家不是在你面前嘛!裝了一整天我也會累。」也就在母親這邊她才稍微能放鬆一下,否則背挺直、笑不露齒、行不搖裙,飯只能吃三分飽,實在太折騰人了。

  看到女兒嬌懶的模樣,謝皎月無奈的揮退服侍的丫頭、婆子,給女兒留點顏面。「有外人在的時候要挺住,不可有一絲不正經,娘辛苦的教養你是希望你比娘爭氣。」

  她的一生就毀在一個男人手上,一眼誤終身。

  榜下擇婿太不可靠了。

  「娘,你別為我擔心,你的句句教誨我都記得呢!沒給你丟臉。」全城百姓誰不知她有才有貌,是女子楷模,舉凡良家女子紛紛仿效,希望能成為第二個陸青黛。

  才女陸青黛,才貌雙全,又稱玉璧仙子。

  「要矜持、不驕矜、眉帶春風、眼若秋水。」謝皎月好還要更好,不時盯著女兒的各種神態、語氣。

  「是,娘。」她慢慢坐正,右手往左手手背一搭,笑眼盈盈、眉目生波,靜中有抹婉約的清媚。

  「不要怪娘嘮叨,娘全是為了你好,規矩沒做好,吃虧的是你自己。」她能教她,卻無法代她與人周旋。

  「我知道,娘,全天下的人都把我捧得高高的,不停的奉承我,唯有娘待我真心。」娘是世上待她最好的人,不求回報。

  謝皎月笑著往女兒眉心一點。「沒白疼你。」

  陸青黛眉帶得色的一笑。「娘,你的眼光不要放在後院一畝三分地,爹的庶子庶女根本上不了檯面,你何必在意顧姨娘肚子裡的那一個,她想生就讓她生,咱們還怕她不成。」

  「萬一是兒子呢?」女兒她還真不當一回事,一份嫁妝而已,嫁好嫁壞還不是拿捏在她手中。陸青黛一滯。「最多分家時多分一份小頭,府裡的錢財都娘管著,你還擔心他和哥哥們平分家產?」

  依現今律文,長房承嗣,分去家產的一半,剩下的一半由嫡子再分去一半,剩餘的半份再撥出一半為祭田,餘下庶子們均分,待嫁女也可分得一份嫁妝,但為數不多。

  謝皎月嘴角一抿的看向女兒。「娘手裡的錢財是外院撥來的,雖說看來不少,用於一府的開支還有剩餘,可是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你爹手上的肯定更多,而我從來不曉得他有多少銀兩、田莊、私產。」

  震驚不已的陸青黛倏地起身。「你是說爹他……」

  她點頭。「所以這個孩子不能留。」

  陸家的家產只能給她的兒女,沒庶子、庶女的分。

  「娘,我曉得怎麼做了,既然爹請了陳娘子和季秀婉,咱們就由他們最料想不到的人下手。」她眉尾輕挑。

  「喔?」謝皎月嘴角一揚。

  「二妹妹心思純淨、心性良善,我說什麼就做什麼,著實惹人憐惜,讓人捨不得傷害她。」可那張越來越美的臉,卻讓人很想劃下幾刀。

  「你知道三閑向我求娶她嗎?」她本來想留給自家女兒,蔣家在京城是望族,蔣三閑是長房嫡孫。

  陸青黛一哼,表示看不上,但也不想便宜庶妹,她不要的男人只能在溝渠中腐爛,這話題就此揭過。

  「我想做個香包送給二妹妹,再送些熏衣物的香料,顧姨娘有孕了,她總要走動走動。」陸青黛話鋒一轉。

  母女倆心照不宣,露出已然得手的笑容。

  至於香料內加了什麼,也只有她們清楚了。

  「啊!誰?」

  忽地被人往後一扯,毫無防備的陸青瑄倏地驚呼,小巧玉白的小臉失了血色,多了抹驚慌。

  「別怕,是我。」低低的聲音暗含笑意。

  「三、三閑表哥?」不會吧!肯定弄錯人了,一心只有聖賢書的讀書人怎會出現在這裡。

  蔣三閑笑聲略低的放開捂住殷紅小嘴的手。「借我避一下,有點小事……」

  「你去做賊了?」她冷不防冒出這句。

  差不多,但她沒必要知道太多。「出了點事,暫時沒辦法回去,只好和你閒磕牙。」

  表情一僵的陸青瑄回頭一看,一身黑衣打扮的少年映入眼中。「三閑表哥,這是我的屋子。」

  「我知道。」不是她的香閨他還不屑進。

  「那你知不知道男女有別,我十三了,不是三歲。」女子閨閣豈是他想進就能進,未免太膽大妄為。

  像挑肉似的,他上下將她看了一遍。「是長大了,亭亭玉立,我見你的第一面還畏畏縮縮的,個頭還不到我胸口。」

  他記得最清楚的是那雙驚惶失措的澄澈大眼,骨碌碌地像不解人事的小小鹿兒,好奇卻又膽小,只敢躲在姨母身後偷看他,他一個眼神看過去又趕緊躲起來,煞是有趣。

  不過在落水之後似乎有些變了,譬如現在。

  以往的她見著有外男肯定會驚聲尖叫,抱著頭往床上一躲,被褥拉得高高地裹住整個身子,露出水靈靈的雙眸與他對視,要哭不哭的抖著唇,叫他趕緊走,不許嚇她。

  而此時她只是微微變了臉,鎮定的像只是發現大耗子的小姑娘,雖然害怕卻冷靜沉著,想著法子要把耗子趕出去。

  這不是他認識的陸青瑄,至少非十三歲的她。

  但她又是她,他最後一次見到她時的調度有方,儼然已是歷經一番風霜的明豔小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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